人是范亮亲自去采石场提的,李康华只说找一个与青檀身形相似的,至于范亮为何会选向银,青檀在离开前对颜傅说了这样一番话:
“此去北地,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但你我骨肉同亲,失散二十年后又能在此相聚,也算是难得的缘分。
我原本打算让程氏给二叔陪葬,如今只断了她两条腿,也算是还了她当年的哺育之恩。
至于向家兄弟,这些年他们来欺你辱你,我这做大哥的,以前没能护着你,叫你吃了不少苦,这次拖上一个向银,就当是大哥给你赔礼了。
李大人不叫我同你相认,是早知会有今日之事,成帝心胸狭窄,一定会拿我师徒出气。这样也好,你也不会受我牵连。这次你护驾有功,升迁指日可待。
至于春大落一家,受我牵连发配西海(成帝本想把这一家子也砍了泄愤,是李康华出面提醒他:按大龘律,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五岁以下的稚子非谋逆不斩),我已拜托范兼丞(范亮)一路照顾,若弟妹得空,劳烦她送上一送。”
颜傅良久无言,在山中的那一个月,他与青檀朝夕相处,很多次他们两个配合默契,把成帝耍的团团转,即便没有手足之情,也多少培养出了一些战友之谊。
“对了,上次我去北地见到了三叔,你还记得三叔吗?小时候常给咱们带好吃的,嗐,你那时还那么小,肯定不记得了。三叔如今在北地也是正三品的长史太傅,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三叔吗?”
颜傅依旧面无表情,许久才道了一句:“一路保重。”
青檀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他有二十年没像现在这样笑过了。他拍了拍颜傅的肩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奔北而去。
兆筱钰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拿了棉衣和吃食送春大落一家上路。他们是跟青檀同一日下狱的,不同的是,他们一家被关在县衙的大牢。
拜春大落平日雁过拔毛的性子所赐,这期间竟没有一个人来探过他们。
见兆筱钰前来探监,向珠拼了命的磕头,求兆筱钰把她还有她的孩子救出去。
兆筱钰表示无能为力,“这事是皇上决定的,我哪有那个本事。”
“嫂子,我哥现在是官身,你叫他求求皇上,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向珠一个劲儿的苦求,她怀中的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是啊,小玉,”春梅也搂着孩子不停的给兆筱钰磕头,“求你了,你们家阿福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只要他去说,皇上一定会开恩的!!”
向氏从栏杆中伸出一双枯瘦肮脏的手,一把扯住了兆筱钰的裤子。“小玉,小玉婶子求你了,你跟皇上说,春梅跟那个青檀连婚书都没有,俺们一家子实在是冤枉啊!”
连孩子都有了,婚不婚书的还重要吗?
兆筱钰怜悯的看着两个孩子,从栏杆塞进两个包袱。“这是棉衣,里头有孩子的棉鞋棉帽,虽说已经过了端午,但西海偏冷,一路上也没多少住家,你们多穿些,也能少受点罪。
这里头是白面饼子和肉干,我把羊奶晾干了弄了些粉,兑点水就行,抗饿。”
春梅收了泪,恨恨的盯着那两个包袱,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她想起了仙娘节前,青檀恶狠狠的警告自己不要乱传他和齐家关系的话。“你要是敢说出去,谁也保不住你!”
兆筱钰叹了口气,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布袋,“这里有五十两银票和二十两碎银子,银票我换成了十两一张的。路上已经有人给你们打点好了,这些钱你们留着...以防万一。”
向珠哭的呆呆的,她直愣愣的望着兆筱钰,嘴里不停的叨念着:“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向氏接过钱袋,给兆筱钰行了一个大礼,兆筱钰忙摆手,“婶子...多保重。”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大牢,自此之后,兆筱钰再也没有见过这一家人。
......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堂上的争斗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成帝依然赖在青源,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能走。
一来,青源地区进可攻退可守,万一哪天真要跟他儿子拔刀相对,他好歹还有个退路。
二来,成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本来就病入脏腑,又进山折腾了一趟,没找到神仙草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
成帝自知时日无多,更不敢轻易上路。
说到神仙草,颜傅先前让赵大和纸片儿先进百花谷,想赶在成帝到来之前把神仙草挪出来。
可奇怪的是,不知是季节的原因,还是神仙草生长缓慢,赵大和纸片儿在谷里待了将近一个月,硬是连一根草苗都没看到!
后来成帝又叫武骧派人去寻,但仍旧一无所获。
成帝因此脾气更加暴躁,动辄打骂宫人,连带着不少官员都跟着遭了秧。
就在这个时候,西越的来史忽然求见,说他们的摄政王阮经唐,不日要来大龘贺新君继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们众说纷纭,但大家几乎一致认为西越此来是不安好心,想趁大龘内乱之际分一杯羹。
新帝说白了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之前跟成帝你来我往,那也是他底下站队的朝臣们耍耍嘴皮子,挥挥笔杆子。若真要动起刀动起枪来,他还没这个手腕和魄力——手握兵权的勋贵们可不是那么好指挥的,之所以他们不动,也是在观望,在等一个结果。
至于远在青源的成帝,收到消息更坐不住了。他和阮经唐打交道这么多年,深知那是一个不安分的主。而他这次亲自前来,让成帝甚是不安。
一方面,西越使者进京会坐实他不再是皇帝的事实,而另一方面,西越一直对大龘虎视眈眈,挑这个时候来大龘,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不管大龘方面如何婉言谢绝,西越的摄政王阮经唐还是带领着两万部下,一路沿水路进入了大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