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淑芳斋待了整整一夜。
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处处都有着处处规矩,而宫中就是这其中规矩大繁杂地儿,无论是底下伺候着宫女太监,还是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身为金饽饽皇子皇女,亦或是高位分得宠嫔妃,甚至是皇帝是太后,都不得多越雷池一步……如同小燕子那句话所说那般,吃饭就吃饭规矩走路有走路规矩睡觉有睡觉规矩,对于皇帝而言,他可以单独宿自己寝宫,也可以心血来潮不将嫔妃招来反倒自己主动送上门,但万没有大半夜巴巴跑到已经成了年闺女寝宫理儿,如此,再加上后宫里哪个嫔妃都不是傻子,亦或是说就没一个不上心上眼关心着皇帝究竟歇哪儿,这般之下,弘历前脚才从淑芳斋出来去上朝,后宫后脚便跟着闹腾了起来。
“令妃姐姐,您果然是咱们这些个姐妹里头第一得意人,不光是自己个儿得宠讨万岁爷喜欢,就是这半路上养下女儿也一点都不逊色,这位还珠格格,平日里宠*泼天,这也特例那也特例也就罢了,这会儿竟是连晚上时间也不落下,哎哟,您别急着变脸呀,我这也没别意思,就是觉得这父女情深想着六格格有些眼热紧,想要跟姐姐您讨教讨教到底怎么才能让万岁爷这样青眼相加,大家姐妹一场,您可别有什么鲜藏着捂着不肯说吧?”
“妹妹说这是什么话,不过是皇上觉着这么多年来亏欠格格所以力补偿罢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不成?”
“哦?姐姐这话别是敷衍咱们吧?”
忻嫔戴佳氏出身于满军旗,作为正儿八经满洲姑奶奶,她自然不像汉家女子那般柔柔弱弱成天见一副委屈模样儿,即便因着景娴提点和弘历喜好有所收敛,可该有脾气和气性却总是不可能改变,之前小燕子惊吓到六格格事本就她心上扎了一根刺,虽然碍着这样那样原因当时不敢一而再再而三胡搅蛮缠,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就此当延禧宫连同淑芳斋为大死敌,如此,眼见着这会儿机会白白送上了门,她自是有些死咬着不放——
“格格受宠咱们一向得知,只是这话又说回来,当时格格身受重伤从围场回来时候,皇上再心急也不见什么直接守上整整一晚,眼下里一切都好了格格也适应了宫中生活,怎么倒是突然闹出这么一出了?”
“这……”
“再有,我听说昨个儿内务府往淑芳斋拨了两个宫女过去,据说是姐姐娘家亲戚?听底下人说那两个丫头可是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那姿态那气度似是比起宫里头主子也不差半分,一看就是没少经过调/教,莫不是因着这两个丫头缘故吧?”
“嘶,还有这样事儿?忻嫔姐姐好灵消息,咱们虽然知道淑芳斋进了两个丫头,可没想到竟有这样来历,这样说,倒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可不是?你们昨夜里难道没听到那琴声?我那承乾宫算是跟淑芳斋隔得远了,可是关着门窗却仍是依稀听得到一点,什么山啊水啊,梦啊魂儿啊,配着那歌声倒还真是绝了!”
后宫女人们之所以会这样上心弘历歇淑芳斋事儿,一来是本身就不合规矩说出来实不好听,二来是觉得延禧宫这一支宠*实太过扎眼人都有些不平衡心理,三来就是怕魏碧涵走当年富察明玉老路从宫外找了什么腥臭来固宠,如此,一听到话都扯到这份上来了,自然少不了有人上赶着跟着附和,而有人帮腔忻嫔不由得越发来劲,朝着魏碧涵挑了挑眉——
“姐姐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知道还珠格格这上头差着点,就巴巴从宫外找了两个容艺双绝,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旁心思,毕竟这宫里可不比别什么地儿,什么鸡毛蒜皮事儿都有不少人盯着,再加上闹了昨个儿这一出出来,明个儿初一命妇们进宫请安可算是好看了。”
“我……”
忻嫔这话说得直白且不留余地,饶是魏碧涵这般巧言令色主儿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有些被噎住了,再加上忻嫔家里头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且还是满洲镶黄旗,她就是再不怕得罪再上眼药吹枕头风有一手也不敢将脸皮撕得彻底,而正当她心里埋怨着小燕子不该惹出这么多麻烦,得罪上这么多不好得罪主儿,想要怎么将话圆过去时候,忻嫔却是压根就不给她接话机会,目光一转就将视线移向了端坐主位景娴——
“可惜就是又让您为难了,原本您病了这么个日子就反反复复没见着好,身子也跟着消瘦了下来,咱们看眼里急心里却是又帮不上什么,只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给您惹出一星半点不痛事儿,但偏偏就是有人这样不识趣,不安守本分就罢了又闹出这样事儿……命妇们是什么阵仗咱们都是见识过,且说起话来还句句不离规矩,到时候怕是又免不了一番折腾了。”
“忻嫔有心了,其位谋其政,本宫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就免不了要操这些心,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本分,只是……”
戴佳氏跟景娴同为满洲镶黄旗,前者刚进宫之时,景娴便考虑着各方面因素拉拢过一二,戴佳氏虽然有脾气性子,有时候说起话来亦有些不过脑子,或是说有时候也有点自己私心,可是大事跟前却还是站稳了阵营,而景娴看眼里记心里,再加上这事儿确实是大大不合规矩,自己作为皇后于情于理都少不了得问上一问,如此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见她沉吟半刻后接过了话头——
“只是这事儿确实是有些难看,甭说是皇上登基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事儿,就是论本朝以来也是从未有过这样先例,本宫虽不懂前朝那些个军国大事,但估摸着对于此事那些个文臣怕是少不了要参上几本,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令妃,你准备如何解释?”
“这,这都是臣妾不是,臣妾原想着是格格喜欢人,又过了内务府那一道坎应该怎么着都不会出错,而臣妾也不是为自己开脱,紫薇和金锁二人确实是两个善解人意丫头,尤其是紫薇,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如同方才忻嫔话所言,臣妾想着放格格身边耳濡目染也能让格格文静一点,皇上亦是极为认同这一点,却没料到……望娘娘恕罪。”
“哦?”
面对滴水不漏景娴,再加上这事确实是自己这头理亏,魏碧涵说起话来自然有些个虚,只能搬出弘历这座山想要混过这一茬儿,以免被扣上什么大帽子,然而早就将魏碧涵看了个透彻景娴却是显然不吃这一套——
“那你意思是,这是皇上错了?”
“我,臣妾不是……”
“你是个温柔小意,这本宫很是知道,可有时候你就太小意太奉承上意了,皇上有时候不过是无心那么一句,你倒是忙不迭上纲上线了,而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对格格你也是如此,你可有想过你做额娘责任?这般宠着惯着,宫里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可将来去了婆家岂不是让旁人对咱们皇家有微词?”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想从宫外要是就将人领进宫,这叫无视祖宗规矩,身热孝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想玩乐就玩乐,这叫为女不孝,当主子这样当奴才也这样,内务府少不了失责,而这两个宫女也是不守本分,闹出了这样一茬儿,为着自己心愿就为所欲为叫不忠不敬,一桩桩数下来,你可觉得还能听?”
景娴是做惯了皇后人,要说规矩要说祖制那都是现成一套套,一番话下来自是直接将魏碧涵堵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憋了个满脸通红,而景娴之所以会这样行举,一来是为了皇后职责,省得被内外命妇诟病,二来是因为了解弘历,这事儿自己若是太斤斤计较那会惹得那厮不悦,可同样若是太置之不理也会惹得那厮嘀咕,然而了本分也全了情分,景娴自是不打算再掺和上什么,话锋一转便只见她直接将球给踢了出去——
“按理来说,宫里头出了这样不好看事儿,本宫作为皇后作为嫡母,都少不了要将小燕子和那两个宫女叫过来好好问上一问,只是这身子骨使不上劲却到底有些有心无力,如此,本宫瞧着嘉贵妃近日里襄理宫务很是得心应手,这事儿便干脆也交由你来处理了。”
“……哈?”
戴佳氏跟魏碧涵闹得针锋相对且还牵扯上了皇后,金氏一旁看戏看得热闹,一心就盼着能将这事儿越闹越大然后众人皆得不到一点好,可是还没等她将心里头如意算盘打完,想着到时候是去笼络下小燕子还是落井下石,却是突然得了景娴这般祸水东移一招,直让她瞬间变了脸色,而景娴也不是傻,压根没给她半点回绝机会,就挥了挥手——
“你一向是个好,做事也很是有分寸,先前闹了点误会让你皇上跟前得了顿排头,这回儿也算是给你个机会好好正正名儿,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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