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府,庄亲王府,康亲王府,豫亲王府、简亲王府、克勤郡王府、顺承郡王府、平郡王府[注1]各敬上嵌玻璃硬木五屏峰镜台成对、三镶玉如意成对、赤金如意成对、赤金宝瓶成对、各式盆景四对、各式桌灯四对、各式挂灯八对、文玩都盛盘八分等。”
“裕亲王府、履亲王府、果亲王府、和亲王府、硕亲王府[注2]各敬上红木细琇插屏二对、红木插屏镜二对、红木穿衣镜二对、进贡自鸣钟二对、通天犀、珍珠、汉玉、玛瑙皆九九,宋元明画册卷九九等。”
“各旗满蒙汉都统府各敬上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钩成对、三镶宝石带钩成对、翡翠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碧玡瑶各式佩四件、金怀表四对随表辫八件、翡翠白玉点翠珊瑚珍珠宝石各式挑簪二十对随三挂双挂单挂搭琅等。”
“各学士府尚书府各敬上各色江绸绫缎杭纱春绸洋绉春纱春罗八十匹、各色堆花绫二十匹、各色绒线二十匣、各色闪缎二十匹、金线八十绺银线八十绺、各色缂丝细绣纳纱衣边挽袖八十分、各色提花八分一寸寸半二寸洋金线绦八十板。”
“这些皆是底下以贺娘娘册立中宫之喜孝敬,而主子爷、两宫皇太后赏赐也数送到了,册子这儿,请皇后主子过目……”
“很好。”
富察明玉本就不是脱俗之人,亦或是说这宫中无论哪个女人皆不是什么不求名利之人,毕竟这宫中之人人虽然从明面上来看都是一个比一个体面,一个比一个富贵尊荣,可是这得宠与不得宠之间差别,以及底下人那套迎高踩低模样儿,日子过得如何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先头作为嫡福晋,如今正位中宫富察明玉即便因着身份以及家里头支持,并未曾这上头吃过什么亏,栽过什么跟头,但这并不说明她就不知道这些个俗物重要性,毕竟有钱才能使得鬼推磨不是?
如此,坐装点一,比起乾西二所主屋不知道要华丽恢弘了多少倍坤宁宫正殿宝座之上,本就倍觉满意富察明玉,抬起手结果地摸摸递过来册子,看到那一眼都望不到头儿礼单之时,心中自然是觉舒畅——
“该回礼回礼,该赏赐赏赐,他们既然有这份子心,我便是不能小气不是?”
“主子说得很是,这底下人,亦或是宫中人又有哪个不知道您是个简朴自身,大方他人?这宫里还有哪位娘娘能比得过您去?也就是您这样,才配得上这中宫宝座不是?”
“你啊,就是会哄我开心……”
“奴才可不是捡好听话儿说,这句句所言可皆是出自于肺腑,而且就是不说这些,除了先头圣祖朝皇后,后头又还有哪位能居于坤宁?就是那位主子不也是连着坤宁宫边儿都没够着过?”指了指宁寿宫方向,“乾为天,地为坤,帝居乾清,后居坤宁,这可不是真真正正应了正位中宫理儿?”
身为富察明玉奶嬷嬷,秦嬷嬷自然是深知自家主子心里憋屈,话自然是句句都上赶着往好听地儿说,再加上今个儿这大好日子,直将富察明玉给哄得见牙不见眼——
“罢了罢了,我一句话竟是惹了你这样一串儿出来,赶紧去列单子按礼定赏,等会儿人都来了又抽不出功夫了……”
“是,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秦嬷嬷满脸堆着笑一躬身,又不着痕迹拍了记马屁,逗得自家主子为开怀之后,才动身往外退去,而秦嬷嬷这头刚走,双云便后脚赶着前脚走了进来——
“主子,贤,高主子已经领着其他娘娘去翊坤宫了……”
若说景娴是富察明玉眼中钉肉中刺,那么乾西二所里头没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闹得她一个嫡福晋都不得不退让三分高氏便是犹如卡她喉咙眼里一根鱼刺,让她上上下下皆是膈应,如此,听到这话头,再想到这高氏将弘历那厮哄得竟是得了个,跟前头世祖朝宠冠六宫,后头是生生弄废一个皇后孝献皇后一样封号,富察明玉便不由得沉了沉脸色,不过或许是高子吟那个嫔位实算不得入眼,或许是方才被秦嬷嬷哄得高兴,不过一时,便又只见将面色回转了过来——
“不过是个嫔位,也值得你这样忌讳?”富察明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就凭着先帝爷那道旨意,就足以让她难以翻身了,你看,她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些日子,不还是连个妃位都没够上?”
“主子说得很是,是奴才大惊小怪了……”双云也是富察明玉身边老人了,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顺着梯子往下爬,“如主子所言,高氏顶天了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压根不足为惧,哪里又能让您这般中宫之主去忌讳什么?能让咱们这坤宁宫上上下下去忌讳什么?”
“正是这个理儿。”富察明玉倒也没较真,看到对方很是精灵将话圆了过来,听得她很是舒畅,便也就干脆揭过了这一茬儿,“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那头已经到了翊坤宫了,想必不过多时便要过来了,你去前头瞧瞧旨意可过来了没有……”
富察明玉正是有条有理这说着,可话还没说完,却是陡然之间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闹腾声,而伴随着这股闹腾劲儿而来便是一声急促过一声脚步声——
“可是来了?”
穿着厚重朝服富察明玉眼前一亮,想到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立后旨意终于来了,不由得连忙起了身,可是还没等她那踩着那几寸高花盆底子站稳,却是只见到先前被她打发去库房清点礼单秦嬷嬷,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喜意,还颇有些慌张连走带跑奔了进来,直接朝她丢下了个炸雷——
“不好了,坤宁宫后殿走水了!”
“什么?!”
富察明玉脑子一懵,身子也跟着一软,可是这会儿她却是来不及想这立后大好日子竟是闹出了这样大祸,会给她招来怎样大难,也来不及第一时间急于逃命,看着对方手里头还没得功夫放下礼单册子,富察明玉双眼欲裂——这坤宁宫中堆积着可不止这些日子下头敬上来礼,还有那几乎耗费了富察家一半家底她嫁妆,以及这么些年来宫中积累……若是没有了这些,没有了这明晃晃利,她以后要如何笼络下人,如何拉拢旁己,如何对付那拉氏高氏和其他女人?
“主子,您还发什么愣呢,赶紧随着奴才避难去吧!”
富察明玉被这突然之间噩耗惊呆了,可秦嬷嬷这陡然间一嗓子之下,却又到底拉回了些许神思,下意识就想先借着对方托着自己力往外走,可今个儿却活像是她受难日一般,一早便起来梳妆装点上厚重朝服以及满是珠翠朝冠这时也顿时成为了偌大累赘,只见她刚准备迈开步子,脖子上那不知道时候被绊住了三串朝珠却是只让她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紧,连带着使她脚下跟着一顿,但与此同时她却又没止得住急匆匆往外走秦嬷嬷脚步,竟是被拉一个身形不稳,脚下一踉跄直接栽了下去——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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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火从寿,寿康宫起?”
比起那头乱成了一锅粥,到后竟是只能被人连扶带抬折腾出来富察明玉,这头钮祜禄氏虽然因着身宁寿宫而堪堪避过了这一劫,可是所受到冲击却也半点不少——
以格格身份入侍,且出身不过是个旁支钮祜禄氏,虽是比不得自家儿媳妇那般明媒正娶满满一百二十抬嫁妆底子,以及那如日中天富察家厚厚家底,但作为一个雍正后宫即便排不到头位,身份地位却也其二宫妃,和身为内定储君生身额娘,这么些年来底下人孝敬到底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再加上随着先帝驾崩,自家儿子因而上位,底下人奉承便是一日多过一日,如此之下,想到这么多年积累竟是莫名其妙之间被毁于一旦,钮祜禄氏自然是被气得肺管子直疼。
“那月呢?”
坐上首,没有这场火难中受到半点波及那拉太后[注3]将钮祜禄氏那副有憋屈又只能隐忍模样收眼底,可却没有出言安抚意思,反而直接调转了枪头——
“本来你遭了这样事情,于情于理我也不应该再说你什么,可是那月到底是养你膝下人,就是她言谈举止之间再没得半点规矩,却总是个功臣遗孤,你怎么能半句话都不问上一句?”
“娘娘说得很是……”
钮祜禄氏被那拉太后陡然而出言辞给吓了一跳,连带着顿时回过神来这会儿身处何地,连忙收敛了心思,站起了身——
“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今个儿这般好日子竟是出了这样事儿,我却实是……”
“罢了罢了,你想说我都明白。”皇后仍是一副稳坐钓鱼台淡然模样,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话,“可是我这儿也就罢了,但万一传出去了不是得落上个失职失责名头?要知道今个儿这样大好日子由你那出了这档子事本就很是有些不好看,若是再……岂不是难看?”
“娘娘教训是,我……”
看着对方那陡然紧张起来神色,那拉太后眼底里几不可见划过了一丝略带恶趣味笑意,再度打断了对方之后,轻飘飘吐出了一句对于钮祜禄氏如同雪上加霜话——
“你便把心吞回肚子里吧,咱们处了也少不得有几十年功夫,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就自然不会对你坐视不理不是?哪能看着你落得无宫所居,无处而立呢?”
钮祜禄氏听着对方这番子名为体恤,实为挖苦话下,只觉得被憋屈得心里直吐血,可是面上却仍是不得不勉强端着笑意屈膝谢恩——
“……谢,谢娘娘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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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铁帽子王爷
注2:降等承袭王爷
注3:因为富察明玉被封为皇后,所以以后改孝敬皇后为那拉太后。/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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