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中,许夷光接到了甘氏辗转托人送来的红鸡蛋和两小缸酱雪里蕻。
却是九月里,代氏平安生下了儿子,而这“平安”,都是拜许夷光和傅御所赐——傅御在皇庄上安排了人关照她们妯娌母子,自然代氏一发动,便知道了。代氏却生产得很不顺利,她身体本就因当年舞阳县主丧心病狂的算计,伤过里子的,不然也不能成婚好几年,才终于有了身孕了,又遭逢大变,身心俱损,纵凭着坚强的意志和为母则刚的本能,一直
撑到了生产,身体的实际情况却是摆在那里,咬牙忍痛坚持了十几个时辰,孩子依然没能生下来。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傅御的人带着九芝堂的医护们到了,代氏也终于生下了她和傅烨的儿子、她这辈子极有可能唯一的孩子,母子平安。
甘氏与代氏去了皇庄上后,真正是相依为命,感情自比以前加深了不知道多少倍,也亏得有彼此的陪伴与宽慰,皇庄上清苦、贫寒且时不时就要受气的日子,二人才都觉得没有难熬。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有当日许夷光给她们的那一包碎银子,让她们能多方打点,让自己的日子在一定范围内,稍稍好过些,也让代氏能坚持到平安生产,不然她本就郁结于心,还因为外在原因,吃不
好睡不好,别说平安生产了,只怕连临盆都撑不到。
所以甘氏是真感激许夷光和傅御,也是真想力所能及的做点儿什么,来聊表她和代氏的感激之情。这才会有了那一小篮子红鸡蛋和那两小缸酱雪里蕻,东西并不贵重,贵重的如今甘氏也实拿不出,便只能把自己的一腔心意都倾注在里面了,至于许夷光收到后,会怎么处置,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她
只要尽到自己的心便足够了。
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许夷光收到东西,却是感慨万千,既为代氏和地下的傅烨高兴,高兴他们终于有孩子了,也为他们母子忧心,生下孩子只是第一步,以后如何养如何教,才是大问题;还为甘氏唏嘘,这么好、这么坚
强的一个女子,若不是被夫家所累,这辈子定会一直活得自信而精彩!
不过母亲都是刚强有主见,又识文断字明理的,想来再艰难,她们也定能把日子慢慢儿的过好,把各自的孩子都教养长大,不说一定成才,至少知礼明理,自力更生定是没问题的。
许夷光便也没再打发人给甘氏代氏送东西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皇庄上是清苦,她们的地位也近乎处于最底层,但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要过日子的是她们自己,路也必须得她们自己一步一步的去走,任何人都只帮得了她们一时,帮不了她
们一世,所以,一切好的坏的,都让她们自己去应对吧,她和傅御只在她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她们一把即可。
许夷光遂又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皇上和方太后待他们夫妇着实不薄,赐给他们的侯府又大又华美,方太后还笑她:“康宁你肚子争气,一胎便是两个,三胎四胎的,不是六个八个了?别人生四五胎,便只得四五个,你却足足是人家的
两倍,哀家和皇帝不赐你们一个大些的宅子,将来如何住得下?”承恩侯太夫人也在一旁凑趣:“可不是,等将来孩子多了,住不下了,你们再来着急当初怎么不把宅子建大一些,可就晚了……对了康宁丫头,燿哥儿燃哥儿都快两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给你们家侯
爷添一对儿小棉袄啊?我们家宝哥儿可还等着做你们夫妻的女婿呢。”
既许夷光这般能生会生,将来她的女儿自然也是一样,所以承恩侯太夫人早打着许夷光女儿的主意了,虽然如今那女儿连影子都不见。他们承恩侯府因着人丁凋零,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辱,吃了多少亏,前番废太子谋逆时,更是只差一点,便全军覆没,连根都断了,再不想方设法开枝散叶,让家里人丁兴旺起来,等将来
太后……又该怎么样呢,彻底泯然于京城吗?倒弄得许夷光本来还想着,要不让方太后改赐一座小点的府邸给他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惟有脸红笑应:“娘娘与太夫人惯会笑话儿我,我哪有那个本事,每次都生两个?全看老天爷安排罢了,何况
我当初可是剖腹产,得养满三年后,才能再……总归都顺其自然吧。”
心里也不情愿将来有女儿了,嫁给宝哥儿,明显问题出在方家的男人身上,将来万一宝哥儿也跟承恩侯一样,子嗣艰难,压力不都得压在她女儿身上,指不定还得与别人共侍一夫了?
那是许夷光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届时又再说吧。
如此因着府邸大,许夷光首要便得添更多的人手了,人既多了,事情自然也更多了,一度忙得她是脚打后脑勺,亏得有李氏帮她照看两个孩子,不然她更得忙上加忙。
眨眼进了十一月,许大奶奶忽然带了许流光和许宛来拜访许夷光。一番厮见契阔后,许大奶奶说了姑嫂三人的来意,“……大爷外放了四川下辖的一个县天全县的县丞,即日便将启程赴任,正好五妹妹许了保定的一户人家,我们便打算先送五妹妹去保定出嫁,顺道也
是探望大妹妹,待五妹妹三朝回门后,我们再出发,所以今日是特地来向县主辞行的。”
许夷光这才知道许诚光已授了官,忙笑道:“我竟是今日才知道许大爷授了官,真是可喜可贺,不过天全听说颇苦寒,许大奶奶若要带了孩子们一块儿去,最好事先把该带的东西,都带足了才是。”许大奶奶满脸是笑,道:“都是托侯爷和县主的福,此番我们家大爷才能终于得偿所愿,所以我今日来,除了辞行,更重要的还是向县主道谢,若不是侯爷不计前嫌,只怕我们家大爷不定还要等着何年
何月,还请县主受我一拜。”说完便起身要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