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待两个宫女走远了,方低声与许夷光道:“夫人,我们不方便发作她们,明儿却可以回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发作她们,另外还可以借机请皇后娘娘给咱们再派两个可靠的宫人来,不就不至任谁想来
咱们这儿就来,想走就走了?”许夷光无声苦笑着摇头,“皇后娘娘派来的,便不是下人了?太子想怎么样,她们依然身不由己,既不敢拦,更不敢声张,就这样吧,横竖我们也在这里住不久了。好了,梳洗了我们就歇下吧,今儿是
真的累人,再不休息好,我明儿可断不敢给太后施针了。”
大寒也知道她今儿是真累坏了,不再多说,服侍她梳洗起来。
可惜这一夜许夷光睡得更不好,翻来覆去的弄得浑身都僵痛得不得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是噩梦不断,到早上起来时,眼睑下的青影已是连粉都遮不住了。
大寒看得大是心疼,低声道:“夫人再不能安睡,太后娘娘的病还没有起色,只怕您自己倒先要倒下了。”
许夷光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憔悴的容颜,则禁不住苦笑:“我有什么办法,根本就没法安睡,你让她们弄两个煮鸡蛋来我敷敷吧,好歹能好看一点……算了,还是别敷了,越丑才越好呢,指不定……”
太子见她越来越丑,就打消了那些龌龊的心思呢?
大寒不用她说完,已会过意来,道:“若果如此,就真是老天开眼,菩萨保佑了!”
主仆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儿,再没滋没味的用过早膳后,便去了太后的寝殿。昨夜是湘妃领着自己宫里一个贵人一个才人侍的疾,许夷光给她见过礼后,少不得要问一下太后的情形,知道太后昨夜半夜又醒过一次,还吃了几口小米粥后,眉头舒展开来,笑道:“能吃东西就有望
见好了,可惜当时我不在,没能给太后娘娘把个脉,那今晚我可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才是。”
湘妃忙笑道:“那县主可太辛苦了,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我年轻,还熬得起,何况只要太后娘娘能见好,我就是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县主真是医者仁心,对太后也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鉴,等太后大愈了,一定会有重赏,皇上也一定会有重赏。”
二人你来我往了几句,方皇后来了。
也是先问了湘妃太后昨夜的情况,才打发了她主从三人回宫去。
随即又问起正给太后把脉的许夷光来:“康宁,今儿还需要给母后施针吗?”
许夷光待给太后诊完了脉,方起身应道:“回皇后娘娘,需要,只改为下午。”
方皇后点点头,“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并夫人们应当快到了,人多了难免嘈杂不方便,下午正好。”
却是话音刚落,便有太监进来禀镇国公府众夫人到了,方皇后因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快传。”
太监忙应声而去,很快便带了按品大妆的镇国公老夫人祖孙婆媳三代进来。都是惯熟之人,待镇国公老夫人领着儿媳孙媳给方皇后行过礼后,许夷光忙也给她们见了礼,却是未及福下,已让镇国公老夫人一把搀了起来,道:“好孩子,知道你回来,我们就安心了,听说昨儿太
后娘娘便醒过一次了?我就知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疑难杂症是能难倒我们夷光的。”
许夷光忙谦逊道:“祖母谬赞了,我那点子微末的医术,根本不能与太医院一众国手们相提并论,都是太后娘娘洪福齐天。”
镇国公老夫人却是拉了许夷光的手拍了又拍:“好孩子,你就别谦虚了,我这条命,当年不也是你救回来的么?太后娘娘比我还小一岁呢,又洪福齐天,定也能药到病除的。”
方皇后笑道:“老夫人这话很是,母后定能药到病除的。”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可巧儿太后竟醒了,许夷光忙给她把了脉,镇国公夫人又亲自服侍她吃了半碗小米粥,太后便弱声让大家都出去,只留了镇国公老夫人说话儿,“……难得哀家这会子还有点力气,
有些体己话儿想与老嫂嫂说,你们都先出去吧。”众人便都知道太后怕是想趁着难得自己清醒,与镇国公老夫人交代一下自己的身后事了,忙都笑着应了“是”,到了这一步,不止她们心知肚明太后此番怕是好不了了,太后自己心里又何尝没一点数呢
?
然后各自行礼退了出去。
方皇后请大家都坐了,又让新上了茶果来,便笑着与镇国公夫人说起话儿来:“……听说府上四爷新近要娶亲了,还没恭喜夫人呢。”
镇国公夫人忙笑道:“都是托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福。”二人说话间,镇国公世子夫人则低声问起许夷光来:“夷光妹妹,祖母让我若有机会,一定问问你太后娘娘的病,可还……有没有希望?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请妹妹千万如实告知,也好让我们家提前有
个心理准备。”
镇国公府凭什么成为屹立京城二十年不倒的第一勋贵之家?说到底,就是凭的太后,只要太后在一日,便谁家也灭不过镇国公府的次序去。
可若太后一去,等不到出孝,靖南侯府这个下一任皇帝的母家,便立时要踩到镇国公府头上了,叫镇国公府如何甘心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好歹能多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啊!
许夷光能明白镇国公府众人的焦虑,低声叹道:“不瞒世子夫人,太后娘娘到底年纪大了,实在……”
后边儿的话不用说出口,也尽够镇国公世子夫人明白了。好半晌方低声道:“我们其实也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如今至少已比之前,好了太多,至少太后娘娘能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那我再多嘴问妹妹一句,太后娘娘她……至多还有多少时日,至少呢
?”
许夷光沉默片刻,方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但终归,不会有太多时日了……”
镇国公世子夫人点点头,情绪低落:“我明白了,多谢妹妹,回头等妹妹出了宫,再好生答谢妹妹。”
至少太后还赶得及给自家把该铺的路都铺平,该要的东西都要到手,不然若真悄无声息的就在昏迷中去了,皇上再伤心,时间一长也就淡忘了,又哪还能指望跟太后犹在时一样呢?许夷光摆手:“世子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