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上了自己的车后,大寒立时以眼神无声的问她:“太夫人没为难夫人吧?”满脸的紧张与担忧。
许夷光摇摇头,示意等马车走远了再说。
大寒会意,吩咐车夫出发,等马车出了靖南侯府所在的巷子后,才低声问起许夷光来:“夫人,太夫人一路上都与您说什么了,没有为难您吧?”
许夷光也压低了声音:“她倒也不算为难了我,到底车外都是跟车的人,但她说了一个对她,对所有人,也对我来说,都很不好的消息……皇上晋丽婕妤为贵嫔了。”
“啊?”大寒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这也太、太……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呢?”
那丽婕妤有什么好啊,虽然漂亮,但也不是很漂亮啊,关键明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所谓“相由心生”,皇上那样高高在上,明察秋毫的人,难道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许夷光吐了一口气:“听说就是昨夜的事,昨夜她侍寝时,皇上答应的,今儿起来后,君无戏言,于是她就成贵嫔娘娘了。”
想来许宓这般急着要晋位,也有想下次见面,好名正言顺给她颜色瞧的原因吧?
虽说贵嫔也只得三品,仍比她品秩低,可内外命妇的品秩到底还是不能真正相提并论的,就好比贤妃是从一品,靖南侯夫人却是正一品,靖南侯太夫人更是超品,见了贤妃不也一样要行礼参拜吗?
大寒闻言,虽然她还是未嫁之身,一样听明白了许夷光的隐含意思,脸一下子红了,片刻方低声啐道:“还皇上呢,与二老爷三老爷也没什么两样……那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夷光道:“不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着他们出招吧,反正迟早都要来,光靠躲是绝对没用的。”
接下来,只怕就该轮到靖南侯劝她了,必定会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不为四弟着想,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若她届时还不愿进宫去,只怕就该轮到皇上下圣旨,或是传口谕,不然就是让方皇后传她进宫了,理由都是现成的,给新晋的丽贵嫔诊脉,圣命难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那时,要不要进宫,
可就由不得她了!大寒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可夫人,四老爷如今不在京中,您要是进了宫,就等于是进了别人的地盘儿,万一……对了,侯爷不是答应过四老爷,绝不会让夫人在他不在期间进宫的吗,侯爷总不能言而
无信吧?”
许夷光勾了勾唇角:“侯爷肯定不会言而无信啊,可万一是皇上或是皇后娘娘有旨让我进宫呢,那侯爷也没有办法了不是?”
不过她摆明了不配合,靖南侯太夫人母子几个就不怕她进宫后,不但不肯捧许宓的臭脚,反而把她得罪得更狠,让她连贤妃与靖南侯府也一并更恨吗?
他们自己都是小人,应当更明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才是啊,那她可不能让许宓和他们都失望才是。
大寒脸更苦了:“夫人,我这会儿越发怀疑侯爷是有意把四老爷支走了的……”话没说完,许夷光已打断了她:“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就算四老爷不在,难道我就会怕了他们不成?你也太小瞧你家夫人我了,只管等着看吧,我不会让他们讨了便宜去的。记得回去后别说漏
了嘴,让娘和师叔知道了,省得他们也跟着闹心。”
大寒闻言,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事儿,丽婕妤……哦,如今是贵嫔了,又那么出名,京城的大户人家哪家不知道啊,就算能瞒得过夫人,也瞒不过伯爷吧?”
以前连府里的丫鬟都会时不时的八卦丽婕妤几句,无一不对她羡慕妒忌到极致,大寒也曾听过几耳朵,谁能想到以为一辈子都只可能高高在上,绝无交集的人,有朝一日会离她这么近呢?
虽然这个近她一点不想要,她家夫人肯定更不想要。
许夷光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片刻方皱眉道:“那就能瞒一日瞒一日吧,等师叔问起时又再说,想来师叔纵知道了,也定不会告诉娘的。”
主仆两个说话儿时,大暑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过,实则心里早已是澎湃万丈。
跟了四夫人这么久,总算有机会活动活动手脚了,就算是皇宫又如何,反正将军说了,无论是谁,只要敢对夫人不利,一律不必客气,反正天塌下来了,也自有他撑着!
一时回了伯府,许夷光径自去了正院,反正李氏肯定早把燿哥儿燃哥儿接到她屋里了,她直接去正院,便可以一下子看到所有她最爱的人了。果然还没进正院正房的门,就能听见满屋子的笑声了,还夹杂着崧哥儿奶声奶气叫‘弟弟’的声音,然后是李氏的笑骂,“不是弟弟,说了多少次了,是外甥、外甥,你也不是哥哥,是舅舅、舅舅……你姐
姐小时候不知道多聪明,怎么轮到你,就这么笨呢,真是快要气死我了!”
然后是吴妈妈的笑声:“夫人,崧哥儿还小呢,哪能明白外甥与舅舅啊,看见比自己小的孩子,叫弟弟不是正常的么?大了也就好了,您可别再说他笨了,这么聪明的小哥儿,可上哪儿找去!”
许夷光脸上不自觉已爬满了笑,心也是软成一片,摇着头进了屋里:“娘,我回来了。”
李氏笑着看了过来:“敏敏回来了,累了吧?今儿炖了天麻乳鸽汤,待会儿多喝点,补补身体……燿哥儿,燃哥儿,娘回来了哦,高不高兴?”
许夷光已走到榻前了,见燿哥儿燃哥儿一见了自己,便立时笑得眉眼弯弯,还手舞足蹈的,知道他们是认出了自己,一瞬间所有的烦恼与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当真是得自己养了孩子才能知道,那种每一日孩子都有变化的成就感和满足感,那种他们眼里对父母天然的,源于血脉相连的全然的热爱与依赖,实在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妙事!她一面伸手抱起燿哥儿,一面问起乳母的话儿来:“今儿哥儿们吃了几次奶啊?排了几次便?早上什么时辰醒的……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