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御紧了紧拳头,方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我更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就算她丽婕妤明日就怀上了龙胎,且一举得男了,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能灭过五殿下的次序
去不成?‘主少国疑’,便我们傅家答应,满朝文武也绝不会答应,”全天下的百姓更不会答应让一个宫女生的儿子,成为大周之主!”顿了顿,又道:“我明白母亲和大姐的意思,眼见有捷径可走,又何必事倍功半?我也挺赞成这个想法,可夷光的确不认识丽婕妤,她能怎么办呢,便是想要与她套近乎,也无从套起啊。何况夷光才出了月子,身体本就还未彻底复原,连日来又劳心劳心的为五皇子妃治病,是既没有时间,也没那个精力时常进宫去,她若真进宫进得多了,只怕也免不得被人非议。所以我的意思,就先当没今日这回事儿
,等下回夷光再进宫时,若再偶遇上了丽婕妤,又再说……”
至于下次敏敏什么时候再进宫,那就得他说了算了。
皇上如今专宠许宓,是算得上色迷心窍了,可除此之外,皇上仍然勤政,也仍是明君,而只要皇上仍是明君,他就总有法子的!
“怎么能当没今日这回事儿呢!”话没说完,已让靖南侯太夫人给打断了,“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怎么能……”却很快又被靖南侯给打断了:“母亲,我觉得四弟说的话有道理,‘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们自己先失了风骨,后边儿被人轻贱,看不起,可就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了。就她区区一个从三品婕妤,还不配我们这样纡尊降贵,且再看看吧,实在不行了,我们不还可以借刀杀人吗?要我说,当务之急还是五皇子妃的身体,等五皇子妃养好了身体,殿下便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皇上是明君,圣
明烛照,定会做出于国于家,都最合适的选择!”
一面说,一面定定的看着靖南侯太夫人,眼里暗含警告之意,示意她不许再说。靖南侯太夫人无法,只得悻悻的应了一句:“老四媳妇既实在不认得丽婕妤,那也罢了,都是小节,前朝才是最要紧的。那我们用膳吧,早些用了,你们也好早些回去歇下,尤其老四媳妇,明儿可又得
一早去给五皇子妃治病呢。”
想到明儿自己又得跟着受累,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
于是赵妈妈忙指挥丫头婆子们调放桌椅碗筷,待母子婆媳几人落了座后,又指挥人鱼贯上起菜来,一顿饭倒也是吃得其乐融融。
一时饭毕,许夷光惦记孩子们,便先提出告辞了,“……让四老爷留下陪母亲和大伯说话儿吧。”
靖南侯却笑道:“还是让四弟同了四弟妹一起回去吧,我和你们大嫂也要回去了,省得扰了母亲歇息,母亲这些日子可也累得不轻。”
傅御见长兄发了话,也就不再坚持,与许夷光一道给母兄行了礼,便退了出去。靖南侯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方沉了脸,与靖南侯太夫人道:“母亲也太操之过急了,四弟妹既死活不承认认识丽婕妤,总有她的原因,不先找到了原因,让她心甘情愿,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摁头不
成?何况那丽婕妤纵再得宠,也还得宠不到左右皇上决定的地步,大周可是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的,若她真干了政,不用我们出手,太后与满朝文武,先就饶不了她!”“母亲回头也劝劝娘娘,若仅只后宫那一亩三分地斗赢了,便能左右大局,前朝也不至明争暗斗得那般厉害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生想想,要怎样才能讨得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真正的欢心呢,若说
这天下间有能左右皇上决定的女人,也就她们两个了,丽婕妤不过一个玩意儿,还不够格!”靖南侯太夫人被说得悻悻的:“我这不是想着有捷径,便想试一试,也省得你们都那么劳心劳力吗?老大你说丽婕妤还得宠左右皇上决定的地步,那还有祖制宫女晋封得逐级来呢,结果如何,先是江婕妤越级晋封,如今丽婕妤更是比江婕妤晋封得更快,可有御史因此弹劾过皇上,太后娘娘又管过皇上,皇后娘娘又说过什么吗?说到底,皇上就是规矩礼体,只要皇上喜欢的,再僭越也是符合规矩礼体的
,皇上不喜欢时,才会拿规矩礼体说事。”说完见靖南侯不说话,气壮了些,又道:“尤其皇上才四十多岁的人呢,春秋正盛,这会儿就咱们母子,我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万岁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却是不难的,若丽婕妤能生下皇子,届时也长大成人了……汉代时,卫子夫母子还是昭告天下的皇后与太子呢,结果如何?生生败给了一个毛头小子!不是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娘娘和五皇子,能及得上卫皇后
母子么?所以叫我怎能不忧心呢,你们男人看的是大局,可别忘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啊……”
话没说完,一旁靖南侯夫人忽然惊叫了一声,声音虽不大,也足以将靖南侯太夫人唬一跳了,何况还打断了她的话,她就更不高兴了。
立马看向靖南侯夫人怒声道:“你鬼叫什么呢,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是一品诰命夫人,竟这般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靖南侯倒是没说话,但看向靖南侯夫人的目光也颇有些没好气,难得老娘说话想问题终于有章法了,却偏被她给打断了。靖南侯夫人被骂得红了脸,大是羞愧,忙道:“都是我不好,母亲和侯爷别生气,我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方才四弟与四弟妹还在时,我不是说我看着那丽婕妤觉得面熟呢?我不是为了劝四弟妹才信口开河的,而是我真觉得丽婕妤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我方才终于想起来了,她只怕就是四弟妹娘家那个庶妹,就是那个当初许二老爷宠妾灭妻的小妾生的那个女儿,我当初去许家时,见过她,后来
她又来过咱们府里一次,不知道母亲还记不记得?”
“是吗?”靖南侯太夫人闻言,也皱眉思索起来,半晌却是摇头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她来咱们府里那一次,是什么时候……那一次啊,那算来得四五年了吧,四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样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你怎么就能肯定,她就是许氏那个庶妹呢?这事儿可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