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太到底最疼许瑶光,对她一再违逆自己的意思,为许夷光和李氏求情,还勉强能忍受。
可对着许宁许流光和许宛,她就没有那么好的容忍与耐心了,冷冷剜了一眼旁边脸色大变的三太太,便厉声喝命自己的贴身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了姑娘们出去……”
话音未落,有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
话才起了个头,已让许老太太随手抓起手边的茶盅便砸了过去:“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还懂不懂规矩了?这样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给我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再全家撵出去!”那婆子被砸得额头老大一个包,“噗通”一声便跪下了,“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不是奴婢不懂规矩擅闯,是方才来了一位公公,说很快便有圣旨来,让老太太和老爷们即刻准备接旨,这么大的事,奴婢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这才会……求老太太饶命,求老太太饶命……”
有圣旨到,准备接旨?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许老太太和大太太,婆媳两个虽都有份一年好几次进宫朝拜,却也正是进宫的次数多了,才能知道皇上是轻易不会下圣旨到臣下家里的,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接圣旨就
更是遥远得如在天边了,便是当年许老太爷在时,许家也没接过一次圣旨。
除非,是抄家灭门的……总之,区区一个四品官家里忽然有圣旨到,绝对是坏事的几率,比是好事的几率大多了。
许老太太与大太太的脸色都变了,哪还顾得上再管许夷光和李氏,许老太太因忙吩咐下人:“快打发人去把大老爷和大爷请回来,你们也都赶紧回去各自换衣裳,我也要立刻按品大妆了,准备接旨!”
大太太忙先应了:“老太太放心,我会立刻让人大开中门准备香案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老爷又知不知道?偏老爷这会儿又不在家,我这心里,心里可真是、可真是……”
说到最后,再怎么强装镇定,也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过不管心里都怎么害怕怎么紧张,该做的事情也得做起来,是以很快大家便都散了。李氏与许夷光也终于暂时得了部分的自由,不再被人剪着手动弹不得了,却也仅此而已,母女两个随即便被许老太太的贴身妈妈让几个粗使婆子推搡着,关到了许老太太后罩房的一间厢房里,根本回不到
二房去收拾东西趁乱走人。
“娘,您还好吧?”许夷光知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倒也不着急,扶着李氏到椅子上坐了,轻声问起李氏来。
李氏摇了摇头,“娘没事儿,你别担心,倒是敏敏你……”
说着轻轻抚上许夷光的脸,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很疼吧?都是娘不好,保护不了你不说,还要连累你。”
许夷光的脸的确很痛,方才只顾着与许老太太对峙,还不觉得,这会儿稍一松懈下来,疼痛便立时放大了。
但她堪堪忍住了,只道:“娘,您说什么呢,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您放心,他们困不了我们太久,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去我们自己家里,和离文书也一定会拿到的!”
本来还以为凭自己,就能拿到和离文书,带娘堂堂正正离开许家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麻烦傅御,等他意识到不对,第一时间赶来救她们了。早知道,之前就不该试探许老太太那一句的,若她不试探她,不惹得她恼羞成怒,只要她开的条件足够许老太太动心,动心得她抗拒不了,要成功拿到和离文书,应当还是不难的,在许老太太的世界里,
只怕还没有利益解决不了的事儿!
可如果不试探她,再继续无头苍蝇似的一一排查下去,还不知道要排查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出当年陷害外祖父的人,为外祖父平反……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听李氏道:“和离文书什么时候能拿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年你外祖父忽然获罪之事,如今看来,与许老太爷、与许家必定脱不了干系,方才老太太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心虚了,若不是心里有鬼,她何必要心虚?还有大太太,当时我看她也一副心虚的样子,当年你外祖父出事时,她已经嫁进许家有两年了,又是长媳,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若到头来,真查到事情与许
家……有关,我们李家全家十几口,就真是被人卖了,还感恩戴德的替人数银子,可真是、真是……”
说到最后,惨然的笑起来,笑里满是苦涩与自嘲。
若真是许家陷害的父亲,她这些年来的委曲求全,岂非全成了一场笑话,他们全家,也都一直在认贼作父,接受自家不共戴天仇人的怜悯与施舍?许夷光没想到李氏也一眼看出了许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心虚,忙握了李氏的手,道:“娘,您别难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的眼睛又不能透过皮肉,直接看到一个人的心里去,会被蒙蔽也是人之常情,要紧
的是,以后我们不再被蒙蔽,我们也不做那恶人便是。也可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是多么的有道理,只要做了坏事,早早晚晚,都是会败露的。”李氏闻言,想到若不是许夷光忽然想到要为父亲平反,她只怕还得继续糊涂下去,吐了一口气,道:“敏敏,你说得对,要紧的是,我们以后不再被蒙蔽,再就是,一定要尽快找出证据来,为你外祖父申冤
雪恨!”
许夷光点头:“娘,您放心吧,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外祖父和咱们所有亲人,还有您的冤屈,都不会白受的。”李氏的声音忽然又低了下去,“敏敏,我当时有意看了你父亲……许明孝一眼,他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像是也知道什么似的,可我竟然跟自己的仇人,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你外祖父泉下若是有知,一定
恨死我了吧?”“怎么会?”许夷光忙道,“不知者不罪,您什么都不知道,外祖父怎么会怪您,就像大姐姐她们几个,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们与许家……我也不会迁怒她们几个,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方式,
与她们继续相处的。”方才许瑶光的仗义直言和为她们母女求情的行径,实在让许夷光没法不触动,尤其她明明都给她使了好几次眼色,让她别再这么做了,她都当没看见般,仍坚持继续为她们求情,——倒是没想到,许老太
太和大太太还能教出这样一个许瑶光来。还有许宁许流光许宛几个,她也记下她们这份难能可贵的姐妹情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