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御见靖南侯太夫人还是不肯见自己,脸上不由带出了几分失望与懊悔之色来,与贴身妈妈道:“赵妈妈,母亲是不是还恼着我呢?她老人家就算还恼着我,打我骂我都使得,却不能这样一直不理我啊,我
也知道那日是我不好,不该顶撞她,但我,我也是……总归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请妈妈得了空儿就替我多美言几句,让母亲早日原谅我,好不好?”
“四老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赵妈妈闻言,叹息起来:“不管怎么说,太夫人也都是为了您好,不是吗,这世上谁都可能害您,惟独太夫人,是绝不可能害您的,何况哪个当娘的,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娶了媳妇便忘了娘?您倒好,八字还
没一撇儿呢,就那样顶撞太夫人了,将来若真……岂非越发要将太夫人给忘到脑后了?”顿了顿,又道:“当年老侯爷去世时,您尚在襁褓中,身体又不好,全靠太夫人辛辛苦苦一个人将您拉扯大,还教养得您如今这般的出息,您却为了一个外人,那样顶撞她,别说她心里受不了了,连我旁观的都觉着受不了,何况,太夫人可没有坏心,真有坏心,她直接进宫求娘娘赐婚,或者向许家老太太透个口风儿,这会儿那许二姑娘的亲事早板上钉钉了,至于以后她过得好过不好,与太夫人什么相干?
可太夫人有这么做么,没有,反而亲自精心挑选了人,无论许二姑娘选了哪一个,以后的日子都绝不会难过,您倒好,竟说太夫人‘恃强凌弱、没有半分慈悲之心’……”
当日傅御察觉出许夷光有心事后,回来便吩咐了辛寅,去查查她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烦恼,看自己能不能暗地里替她解决了。
万万没想到,这一查,便查到了事情竟与他母亲有关。他母亲情知勉强不了他,索性不与他多说了,直接釜底抽薪为敏敏挑选了她所认为最好的夫婿人选,再借镇国公老夫人的手,以情和权一起来逼敏敏就范,不怪她心事重重,又开始有意无意的拒他于千里
之外了!
傅御当即心角一阵一阵的痛,既是气的,也是心疼的。次日便趁去给靖南侯太夫人请安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母亲变着法儿逼许二姑娘嫁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今儿索性把话撂这里,我这辈子非她不娶,母亲同意当然最好,母亲不同意,我也绝不会改
变主意,甚至她最终真被您逼着嫁了别人,我也一定会把她抢回来,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盛怒之下,也顾不得理会靖南侯太夫人的遽然色变,又道:“我知道母亲轻易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我可以等,一直等到母亲同意了为止,可母亲有气大可冲着我来,有手段也大可对着我使,怎样逼迫我
都成,为什么要恃强凌弱,这样逼她一个弱女子呢,她本来就够不容易了,您还这样半分慈悲心肠都没有,您是要再逼出一对儿焦仲卿与刘兰芝来,才肯罢休吗?”
把靖南侯太夫人气了个倒仰,手指头发抖的指着傅御,“你、你、你……”了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是赵妈妈替她说道:“四老爷,您怎么能这样与太夫人说话儿?她可都是为了您好……”只可惜傅御正在气头上,立刻打断了她,还越发字字入刀,“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是让我凡事都听她的安排,连自己想娶的人都娶不成么?说到底还不是嫌弃我想娶的人家世微薄,不能为这个家添一份助
力,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自己!反正我已铁了心这辈子非她不娶了,母亲若想失去我这个儿子,就尽管继续逼她,等回头事情无法挽回了时,您可别后悔!”
生生把靖南侯太夫人给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后,方有些个后悔自己太激进了。
所幸这样闹了一场后,结果是好的,靖南侯太夫人醒来后,便打发赵妈妈去见了镇国公老夫人,言明以后不再管许夷光嫁不嫁人又嫁给谁了。
傅御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不再逼敏敏,肯再给他们一些时间,母亲不管再怎么恼他,他都认了。
就是如今看来,母亲这次怄气怄得有点儿久啊,亲生的母子,哪来的隔夜仇,她老人家难不成打算恼他一辈子?傅御听了赵妈妈的话,讪讪的道:“我当时不是气昏头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事后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果然欠收拾,不怪母亲气成那样了……可怄气伤肝,赵妈妈难道就愿意母亲一直病下
去?好妈妈,你千万帮我多劝些母亲啊,我明儿早上不当值,明儿再来给母亲请安啊。”
赵妈妈见他讪讪的,难免心软,叹道:“我何尝没劝呢,关键是这次真气狠了,怎么劝也没用,不过我会继续劝的,四老爷且先回去歇着吧。”
待目送傅御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方折回了屋里去。
靖南侯太夫人见她进来,冷哼一声,道:“走了?”
赵妈妈忙赔笑:“是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好不可怜呢。”
“该!”靖南侯太夫人没好气,但脸上总算有了丝淡淡的笑模样,随即转向靖南侯夫人,“明儿给我递牌子,我初一要进宫见娘娘去。”
靖南侯夫人不防她话题忽然拐得这么远,怔了一下,方笑道:“娘放心,我明儿就办,不过您的身体,吃得消吗?”既是“病”了,总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吧。
靖南侯太夫人淡淡道:“我既然让你递牌子,自然身体就是吃得消,何况这不是还有三四日才初一么?”
靖南侯夫人就没有再说了,服侍她吃完药,又服侍她睡下后,方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彼时许夷光也已盥洗完毕,准备睡了。
不过她心里一直有个感觉,傅御今晚上会来,所以她虽有些累了,却没有躺到床上,而是拿毯子盖了腿,歪在榻上,单手托腮回想着汪思邈教她的那些医术。
却没想到一直等到二更都过了,傅御也没来,许夷光实在累得不行了,只得满心失落与怏然的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并不知道傅御一直守在她对面的屋顶上,直到她屋里的灯熄了,才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