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谁敢只凭三言两语,就信了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治病呢?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这会儿虽离镇国公老夫人还有一段距离,却一眼就能确定,镇国公老夫人的情况已很不好了,也许等不到太医来,已经……或者就算侥幸等到太医来了,却也已回天乏术了。
许夷光相信自己能看出这个事实来,其他人也是一样,镇国公老夫人的糟糕气色,可是肉眼可见的,那就算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也该让她试试才是啊……念头才刚闪过,手臂已被人给抓住了,随即耳边响起许老太太尴尬的声音:“太夫人,夫人,对不住,这丫头素日被我和她父母给宠坏了,很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请您们看在她总算是一片好心的份儿上
,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回去后,也一定会好生管教她的。”
许老太太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呵斥许夷光:“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冤家,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这里可不是家里,由不得你胡说八道异想天开,快向太夫人和夫人告了罪,随我回你的位子上!”
念及众目睽睽之下,拼命的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昵一些,只可惜显然收效甚微,无论怎么强迫自己,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气急败坏来。心里更是已将许夷光乃至李氏都给恨了个臭死,偏她们母女幺蛾子多,一天不折腾便浑身不舒服,还累得他们家被人说假仁假义,李氏嫁了她儿子是悲剧,她儿子娶了李氏,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们许
家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好吗!
许夷光被许老太太拉着,一时挣脱不得,见此时此刻的情形,只怕自己是想不见死不救,也只能见死不救了,但本着人命大过天的原则,她决定仍做最后一次努力。
遂径自看向镇国公夫人,道:“夫人,我既然敢站出来,自然多少有几分把握,您如果肯相信我,贵府老夫人也一定能多几分生机,反之,就谁也说不好了。如今就看夫人肯不肯信我了?”
镇国公夫人满脸的犹疑。连太医院那些个低品级的太医,尚且不够格儿给她婆婆看病,自来去他们家请脉的,都是院正副院正几位太医,眼前的小姑娘却只得十来岁,生得还一副精致单薄,自己都像个病人的样子,叫她怎么敢信
?
可如果不信,万一再耽搁下去……
正左右为难之际,一直守着镇国公老夫人的镇国公府二夫人忽然颤声叫起来:“大、大嫂,不好了,娘她老人家、她老人家的脉搏不、不跳了……”与此同时,许老太太也越发气急败坏的低声骂起许夷光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几时会医术了?你是不是想出风头想疯了?还是你非要连累得我们全家上下都跟着你一起遭殃,你才开心?李氏是你的亲娘
没错,可你别忘了,我们同样是你血肉相连的至今,你更别忘了,你姓许不姓李……”
镇国公夫人当机立断:“小姑娘,既然你说有几分把握,那我就信你一次,如果你真能救我们家老夫人的命,那便是我们全府上下的恩人,我们一定涌泉相报!”
反之,如果她救不了,那最主要的责任便不是她的,而是这位许二姑娘的了,谁让她要自己跳出来充内行的?
许夷光得了镇国公夫人的允许,顾不得去深想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立刻挣脱许老太太的手,上前给镇国公太夫人诊起脉来。
果然脉动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所以才会将镇国公府的二夫人吓成那样,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便还有希望。
她忙又翻看起镇国公夫人的眼皮来,一面向四周众人道:“劳烦大家先行散开,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天气又热,正常人且会觉得喘不上气来,何况病人?有劳大家了。”众人闻言,虽都想留下来看她到底怎么神乎其技,或者说到底怎么出丑的,然靖南侯太夫人也笑着发了话:“有劳各位了,待待会儿我老姐姐醒来后,大家再热热闹闹的看戏啊,这会儿先吃点西瓜凉快一下
。”
只得各自散开,吃西瓜去了。
许夷光方取出袖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小皮袋打开,取了一枚银针在手,快速的给镇国公老夫人扎起十指指尖来。
待每一根手指头都扎出了血来后,忙又取了另一枚粗些的银针在手,将镇国公老夫人的两耳拉得通红,在两耳的耳垂处各刺了一阵,等血出来后,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镇国公夫人等人在一旁将她这些行径看在眼里,见她出手娴熟,眉眼间也满是自信与从容,倒是多少有几分相信她是真的对医道有见解了。
镇国公夫人便小声问道:“姑娘,我们老夫人到底是什么病啊,这般凶险?那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许夷光见都扎了这么多针了,镇国公老夫人还是没醒,忙又在她两手的虎口各扎了一针。
一面抽空回答镇国公夫人的问题:“老夫人是中风了,我已经给她老人家放了血,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了,至于凶不凶险,还得看后期的医治和调养,想来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定能治好老夫人的。”
正说着,镇国公老夫人先是手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也慢慢的清醒了,只是明显中气不足,眼睛有些歪,嘴巴也有些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饶是如此,也够镇国公夫人妯娌几个喜出望外了,镇国公夫人忙上前弯腰低声问起镇国公老夫人来:“娘,您好些了?可吓死媳妇了……您是说要回去吗?好好好,我们这便回去,这便回去。”
就要打发人去给外院的镇国公世子等人报信,让他们不必急着进来了,直接等在二门处,大家一起先回府。
许夷光却忽然道:“夫人,太夫人现在还不能动,我只是给她老人家做了急救,至于能不能坐车,还得等太医来了后,看太医怎么说,想来太医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太医来了。”除了太医以外,随行的还有靖南侯父子三人并傅御,及镇国公府的世子兄弟三个,想是都不放心,所以齐齐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