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李氏与许夷光也已得知了许明孝不但被罢官,还被革了功名之事。
母女两个都有些惊愕,万万没想到许明孝会被罚得这么重。
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哪怕被抄家流放呢,只要功名还在,那便至少从理论上来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如今许明孝却连功名都没有了,等同于是这辈子都没有前程和希望了,难道除了铁御史,还有旁的人,同时在暗地里使劲儿?
说来许家自许老太爷起,在京城为官已几十年了,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仇家,没机会时便罢了,有机会时,自然要上赶着落井下石,趁你病要你命。
许夷光想通了这一层,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解气与痛快,父亲这会儿应该已经快气疯了吧?
他就才气了短短十来日而已,她娘可已气了整整十几年!
还是想着李氏自来心软心善,怕是会觉得这样的惩罚太重,面上并未表露出来罢了。李氏却一脸的平静,与许夷光道:“看来除了铁御史,你父亲素日得罪的人着实不算少,自己种的因,当然只能自己吞下那个果,不管是甜的,还是苦的,都只能他自己吞!可惜我病着,不能宽慰开解他,
只能越发辛苦芳姨娘了,吴妈妈,以后除了公中的二两银子一吊钱以外,再从我的月钱里支二两给芳姨娘,另外告诉她,只要她服侍老爷服侍得好,我还有赏。”
当日许明孝被抬回二房后,依照许明忠的想法,自然是径自送到李氏房里的。
这夫妻间哪来的隔夜仇,还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夫妻两个慢慢好起来了,就算这次的事已经无力回天,至少也能为二弟以后树立浪子回头的形象和名声开一个好头不是?
只可惜李氏根本不让许明孝进自己的屋子,只说自己病着,怕过了病气给他,让他还是在他的内书房养伤吧,反正离得也不远,要说话要照顾起来也便宜。
于是许明孝便被抬到了自己的内书房,次日李氏便给芳脂开了脸过了明路,以通房的身份送到了内书房服侍他。芳脂又年轻又漂亮,许明孝以往有郭姨娘在时,还只是偶尔逗逗她而已,并没认真放在心上过,如今郭姨娘惹了他的厌,芳脂立刻显出来了,二人一时间虽不能圆房,却也不妨碍说个情话拉个小手亲个小
嘴什么的,一时间是打得火热。
许明孝还因此很是得意。
看吧,李氏纵嘴上说得再硬气又如何,行动上还不是要捧着他顺着他,皆因知道惹了他的厌,不但她没有好日子过,她的娘家人也休想有好日子过,这不立时就送人来向他赔礼示好了?
算她识相,那许二太太的位子,就先仍让她坐着吧,不过再有下一次,就休怪他不客气,甩她一纸休书了!
吴妈妈拐弯抹角的听说了这些话后,气得半死,立时就要去禀告许明忠。让一脸平静的李氏和许夷光给拉住了,说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有什么好气的,彼此就是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无事时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连照面都不要打才好呢,万一许明忠知道后,把芳脂给发
落了,再让她们母女去服侍许明孝,给他侍疾,她们不是得恶心死了?
至于芳脂,那些话除了她,还能从谁的嘴里传出来?她既然“志向远大”,那她们岂能不成全了她。
李氏立时又抬了芳脂做姨娘,成了阖府几代以来,第一个没与夫主圆房,自然更谈不上为夫主开枝散叶,便直接有了姨娘名分的妾室,还说了等许明孝好了以后,便为芳脂摆酒,让她好生风光一下。
芳脂因此得意非凡,连她娘家人都抖了起来。谁不知道二房的主母是摆设,如今郭姨娘又被送走了,她生的儿女也惹了二老爷的厌,等自家闺女与二老爷圆了房生了儿子后,不怕不能跟昔日的郭姨娘一样风光,便是二老爷不日便极有可能丢官,那也
仍是府里的二老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只可惜,谁也没料到许明孝不但丢了官,还丢了功名,即将瘦死的骆驼还真未必有马大不说,脾气也想都知道会变得更暴躁更古怪,够芳姨娘喝一壶的了,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才后悔?
但不管她届时怎么后悔,已经有了姨娘的名分,那她这辈子便只有死,才能离开许明孝这个夫主了!
吴妈妈忙应了李氏的话:“太太放心,我回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芳姨娘去,想必老爷和她都一定会很高兴的,只是太太病着,精力不济,就不用她来给太太磕头谢恩了吧?”
说到最后,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芳姨娘既然一心为太太分忧,这次就让她分个够!主仆两个正说着,冷不防就隐约听见内书房那边闹了起来,吴妈妈忙道:“太太,您身体还没复原呢,快躺下歇歇吧,姑娘昨夜给您侍疾一整夜,也累坏了,很该也躺下歇歇才是。至于旁的事,自有奴婢呢
,奴婢做不主了的,自会去请老太太和大太太的示下,太太和姑娘只管放心歇着吧。”
说完不由分说的服侍忍笑的母女两个躺下,再吩咐立夏看好门,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太太姑娘歇息后,才换上一脸的惊慌,往内书房那边儿看热闹去了。
却是许老太太听了芳姨娘的话,得知许明孝瞧着有些不好,带着人急慌慌赶了过来。正好就撞上许明孝过了最初的痛不欲生后,越发的痛不欲生,在砸屋里的东西,把屋里砸了个乱七八糟不说,自己也惨白着脸累了个够呛,趴在一地碎片间,一动也不动,只是嘴里反复的喃喃着:“我要杀
了他们,我要把他们全部都杀光!”许老太太见状,又气又心疼,急道:“你这孩子,生气了要打骂下人都使得,为何偏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不就是没了功名吗,没了就没了,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没了就不吃饭不活人了?还不是一样活,
身体坏了却不一样,怎么也挽不回了,你是想让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说着哭起来,一行哭一行骂许明忠:“干嘛要让人把消息径自送到你面前,不能等你身体好些后,再缓缓的说吗?还有李氏那个狠心绝情的,你都这样了,她也不来瞧瞧你,真以为如今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家,我便治不了她了是不是,这婆婆要治儿媳,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易如反掌,我倒要看看谁敢有半句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