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茗猛地掀开富贵花开的织锦棉帘,果然就见华韶只穿着中衣,赤裸着双脚,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显然是直接从床上被拎了起来。
随着那声巴掌声,华韶的脸被打偏到一边,面对着宣茗的侧脸上清晰印着四根鲜红的指印,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格外显眼,月白的中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伤口又裂开了。
宣茗脸色猛沉,一用力,织锦棉帘生生被他扯了下来。
坐在上首的贵妇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丽却冰寒的脸来,正是华韶的寡母华夫人。
“这里是我华国公府,郡王要撒威风,回长公主府去”。
宣茗盯了她一眼,不情不愿拱了拱手,让到一边。
永乐长公主不紧不慢踏进门,笑靥如花,“哎哟,这大过年的,舅母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华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永乐长公主上前弯腰去扶华韶,华韶僵着身子没动。
永乐长公主叹气,“舅母,这孩子大了,私下里怎么教训都好,在外人面前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华夫人又哼了一声,“起来吧”。
华韶吃力站了起来,宣茗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
永乐长公主伸手搀着华韶往下首的椅子坐下,一叠声的命去请大夫,又劝道,“韶哥儿还受着伤呢,不管什么事都等伤好了再说吧,赶紧让孩子上床上躺着去”。
华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他自己找死!我又何必顾念他受伤!”
长公主愕然,“这,从何说起?”
“你问他!他要不是拼死护着那姓叶的丫头,能折腾成这副模样?”
长公主掩唇轻笑,“我还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着这个!依我说,这可是件好事,虽说皇上的任命还没下,但这京中长了眼的谁不知道,叶知府定然是要重用的!”
“入阁拜相也是指日可待!一双女儿更是出落的如花似玉,京中多少人想和叶府攀亲攀不上?还是我们韶哥儿有本事!”
华夫人冷哼,“不如花似玉,能勾的他连命也不要的护着她?”
“哎哟,舅母,话可不能这么说!叶知府的品性为人谁不知晓?他的一双女儿也是贤良淑德,端庄知礼,昨天那样的事,怎么能怪的上阿丑?”
华夫人睨了她一眼,“你自己想和人家攀亲家,就以为天下人都想和他攀亲家?韶哥儿定是要娶冯将军的孙女的,你少在一旁撺掇他!”
永乐长公主从来都不是个能忍的性子,又听到华夫人攀扯上了宣茗,哪里忍得住,收了笑脸,重重哼了一声,“要不是瞧着韶哥儿的面子,你娶个母夜叉做儿媳妇,我也不会多一句嘴!”
“你明白就好,别说母夜叉,就是我华国公府就算娶了牛鬼蛇神回来,也与你长公主府无关!”
永乐长公主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好!我就等着你华国公府娶一堆牛鬼蛇神回来!阿茗,我们走!”
宣茗站着没动,这么多年来,永乐长公主和华夫人碰上就没一次不是以大吵一架结束的,他早就见惯不怪了。
永乐长公主这才想起自己来的正事还没办,又重重坐了下去,冷哼,“这次肯定又是老四干的好事,韶哥儿,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不是宁王”。
永乐长公主和宣茗都有些惊讶,不是宁王?
“出事前一会,宁王手下最得用的丁英杰正在擂台上和胡文渊猜谜”。
如果是宁王下的手,他手边最得用的谋士再怎么也不会闲的在那种时候打擂台猜谜。
“那会是谁?”
“从昨夜来看,那些人是朝着我和燕阳来的,也没打算放过阿——叶二姑娘”。
永乐长公主腾地站了起来,美眸不敢置信瞪大,“燕阳?”
燕阳郡主只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又天真烂漫不与人结仇,怎会有人摆那么大阵仗要她的命?
华韶肃然点头,“如果是宁王动的手,要的应该是我和潜哥儿的命,可阿昭带着潜哥儿逃脱后,却根本没人追杀他们,只放了几记冷箭,追杀我和燕阳以及叶二姑娘的人手却几乎相等”。
宣茗接口,“所以,你将大半的人手给了燕阳,自己带着叶青殊?”
华夫人冷哼,“他为什么带着叶二姑娘,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华韶默了默,没说明自己刚开始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想杀叶青殊,后来发觉了,又回过头去找她的事。
“母亲,当时情势紧急,为保燕阳万无一失,我只能自己带着叶二姑娘,就算我真的想娶她,也不会用这种法子”。
“为保燕阳万无一失?”华夫人怒极反笑,“好个为保燕阳万无一失!那你保过燕阳之后呢?你要是保过燕阳之后,丢下那姓叶的丫头不管,又怎会弄成这副德行?”
华韶沉默,华夫人又笑了笑,“不过你说的也对,用了这种法子,你又怎么能娶她?明天我就遣人去抬了她回华国公府,全了你一番心思,也省得永乐总是说我苛刻你!”
婚前失贞,只能为妾!
华韶垂着眼坐着没动,掩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宣茗冷哼,“夫人,叶青殊可不像表舅没用,我劝你还是别去招惹她的好”。
华夫人讥讽一笑,“郡王这是担心妹妹做了韶哥儿的妾室,自己不好娶姐姐了?怕只怕没有韶哥儿,人家也看不上郡王吧?”
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句话显然正中宣茗痛脚,只华夫人毕竟身份辈分摆在那,他又懒得同个女人口舌,只冷冷甩下一句,“那你尽管去好了”。
让你见识见识那死丫头的手段,吃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省得你整天以为自己英明神武的天下无敌,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表舅,这件事既然牵扯到燕阳,我出手更方便些,你就不必管了,安心养伤”。
华韶点头,宣茗起身拱了拱手,“告辞”。
华韶撑着扶手要起来,宣茗皱眉按住,永乐长公主起身重重哼了一声,“韶哥儿,你就别想着十八相送了,留着力气好生活下去,你要是死了,你娘可就只剩了个潜哥儿折腾了,你就当疼疼潜哥儿”。
华夫人勃然变色,“来人,送客!”
永乐长公主抬手扶了扶发间的缠丝变形赤金镶珠凤簪,冷哼着睨了华夫人一眼,“舅母,别说本宫没劝过你,气大伤身,韶哥儿看这样子还得有几年才能成亲”。
“在这之前您要是一不小心驾鹤西去了,韶哥儿的亲事可就全落本宫手上了,到时候本宫可不会许他娶什么牛鬼蛇神!”
“你——”
永乐长公主又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她,朝宣茗邀功的眨了眨眼睛,甩开步子就走。
宣茗又抱了抱拳,“夫人、表舅不必送了,告辞”。
唔,娘亲大人在不搞错他的暗恋对象时,还是很可爱,很威猛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