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而立,男人没有动。只是攥着剑的骨节又青白几分。远处已经响起了隐约的马蹄声,凤妫皱眉,这样的声响她尚能听到,那对于眼前习武的男子,肯定更是听的清晰。但是他依旧没有动,凤妫疑惑地抬头。
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熊赀一闭眼,拽着她猛地潜进湖里。湖面传来一串气泡,之后又重归平静。
湖面碧波荡漾,水下却始终沉静,视野被湖水遮挡,只能看到一片蓝绿色,睁眼时间稍久一些,眼球就开始刺痛。熊赀紧紧抓着凤妫的手腕,力道大到凤妫觉得胳膊要被掰段了。
熊赀不会凫水,这几乎是诸国都知的事,因幼时被推进王宫的池塘,贴心的书童为救自己而被溺死。
自那以后,铁骨铮铮的熊赀便落下了病根。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水。他从来不站在水边,曾经他的弟弟和他闹着玩,作势把他推进水池里。
熊赀立刻面色铁青,伸手把弟弟制服在地。有些眼神敏锐的宫侍甚至看到,熊赀的一只手放在佩剑上,而剑已经有一部分脱离了剑鞘。
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熊赀怕水,追击他的敌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熊赀在看到凤妫的瞬间,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才想到这个主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你先让自己死一次,那么别人就没办法让你死。
熊赀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他艰难地去听岸上的声音,却只能听到不停荡漾的水声。脚下虚浮,仿佛飘在半空,身体慢慢地下沉。
熊赀心里抑制不住地慌张,他知道这些都是错觉,他曾经在岸上试过闭气,完全没有问题,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要忍不住张嘴呼吸了,明知道只能喝到水,根本呼吸不了,但他抵抗不了身体的本能。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了凤妫,灵光一闪,他抓着凤妫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手指捏着下巴,对着凤妫的嘴唇狠狠吻上去。
凤妫又惊又怒,到底是女儿家,就算是在沉稳,一天里连着被熊赀强吻,夜让她几乎想要冲出水面。
可是她感受到了抵在她腰间的硬物,她低头的瞬间就看到了水色反射下的银光,那是一把匕首。
这男人的确心思缜密,一边攻心,一边做足防备。虽然凤妫已经不计前嫌的帮助他脱困,可是这人不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反而步步防备,甚至时刻以人性命相逼。
“你究竟是什么人?”
凤妫被熊赀堵着嘴,但是依旧含糊的问道。熊赀没有答复她,凤妫恼怒于眼前男人的不礼貌,忽然目光落在了熊赀的袖口,一排绣纹引起她的注意。凤妫几乎是下意识“楚王室的绣纹,你是楚国人?”
熊赀在听到楚王室后,眸子瞬间迸射出寒光。他抓着匕首的手也刺入了凤妫的侧腰。
“闭嘴。”
凤妫感受到腰间的疼痛,再看熊赀的表情,自然知道他是动了杀意。此时若不是靠着自己度气呼吸,怕是会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凤妫彻底明白,就算是自己帮着男人脱困,她也随时可能被杀人灭口。
凤妫迅速冷静下来,他发现这人一手拿着匕首,一手一直紧紧的捂着胸前的衣襟。凤妫心中思量,这大抵就是这人被追杀的原因。
这么想着,凤妫的眉眼忽然有了细小的弧度,眼中闪过狡黠。凤妫不在紧闭牙关,而是张开嘴,放任熊赀吸取她口里的空气。
与此同时,凤妫竟然伸出丁香小舌,笨拙的在熊赀口中游荡。熊赀被这突如其来的温软,扰乱了心神。他脑海中忽然想到一身水珠的少女,竟然是美的令人有些分神。
楚文王这一愣,大概不过一瞬间的事,可是足够凤妫轻轻摸走他胸口中藏着的羊皮卷。
熊赀忽然狠狠的回应,深深的像那小口中索取着。目的达成的凤妫却被这样的扰的面红不已,岸上已经没有了马蹄踏踏。凤妫使出浑身力气,还是无法推开熊赀,无奈之下她朝着那人嘴上狠狠的咬下去,血腥气立刻蔓延开。
熊赀吃痛放开凤妫,凤妫借机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熊赀紧接着也浮了上来,他上岸观察了一下马蹄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哼!这群废物!”
忽然转头看着凤妫,他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眼中尽是危险:“很好,认得出本王,还能伤本了本王。你……不能再留在这世上了。”
话音刚落,熊赀长臂一伸,朝着凤妫抓来。凤妫急忙转身,衣服侧襟被他撕掉大半。凤妫敏锐地看着熊赀另一只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只待把她抓住,就是一剑要了她的命!
荒郊野外,了无人烟,无论凤妫是何等身份,这件事也无人知晓,无处可查,毫无后顾之忧。凤妫一死,熊赀的去处更是无人得知,他甚至可以伪装出死讯,以便隐姓埋名,暗自行动,好精妙的算盘!
生死关头,凤妫扬眉一笑,开口道,“你怀里的羊皮卷呢?”
熊赀闻言一愣,如果说凤妫说的是“你的东西呢?”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继续拔剑,这种江湖上的诈人之术他早已精通,根本不会为这种雕虫小技欺骗,但凤妫开口就是“羊皮卷”,这就不得不慎重了。
伸手一摸,胸口的羊皮卷果然不见,熊赀扑向凤妫,凤妫往湖里一跳,熊赀的手只来得及勾掉她头发上的一片花瓣,花瓣慢悠悠地飘落在湖面上。
熊赀恨恨地看着湖面,左右一望,担心黑衣人会就此折返,熊赀迅速钻进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