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满是浓郁的麝香气息。
房间中没有燃着烛火,二人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脸侧,看不到样子。
这是江采苓的房间,大家先入为主以为床上的女子就是江采苓。
霍氏命人点绕蜡烛,黑漆漆的房间瞬间就被照亮,床上一片不堪入目的画面,杨氏捂住了钱兰的眼睛,口中冷嘲道,“不知廉耻。”
孟云却一眼就瞧了出来,翎儿的头发比她要长,要顺滑,而且身量也比床上的女子要匀称。
有瞧着眼前的阵仗,细思并不难明白这是一个局。
孟云没有想到,他们一家一直是安分守己,竟然会有人将这样阴险的注意打在自己的姑娘身上,幸好翎儿聪明,没有陷入这局中。
心中的石头落下,孟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是这幕后主使,便没有刻意揭穿床上之人并不是江采苓的事实,反而佯作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我女儿与顾相向来是发乎情,止于礼,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杨氏一旁说道,言语中不禁带着冷嘲,“贺夫人可不要冤枉了好人,这男子并非顾丞相,可是有人瞧见了是一个陌生男子进入了你好姑娘的房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从诰命贵妇到村妇农女,但凡是女眷都聚在了这里。
这时床上的书生清醒过来,下意识推开了女子,而女子还沉浸在药性中,拉着男子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体,口中溢着呻口今,众人见到这幕不禁面色臊红地别开眼睛。
书生忙着套上裤子,跪在了霍氏面前磕头,“夫人,我和翎儿是真心相爱……不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是我强迫她的,不怪翎儿。”
书生的话漏洞百出,明显是为江采苓摘罪。
霍氏喝道,“贺翎儿,你有婚约在身,竟然胆敢在寺庙圣地与人媾|和,按照例律是要浸猪笼沉塘的!来人,将人给我拿下!”
“霍夫人这是要拿谁啊?”一个清贵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众人循声回头,只见小径上江采苓一身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地立着,头发也像烫熨一样一丝不乱,脸上带着笑意。
大家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就连书生也惊讶地看着,她不是应该在床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刚才床榻的女人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钱兰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采苓,上前一步似乎要确认似的盯着她,在床上颠鸾倒凤之人如今怎么好好地站在了这里?
“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江采苓看着众人围在自己的房间外,歪头有些疑惑,“大家伙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孟云轻笑一声,走到了江采苓身边,亲昵地呵斥道,“你这小妮子,不好好在房间待着,去哪里玩耍了?”
江采苓吐吐舌头,“洛阳难得会下如此大的雪,孩儿去不远处雪厚的地方玩雪去了,谁成想竟然惊动了霍夫人。”
钱兰此时脑子完全蒙了,广袖中的双手紧握着拳头,看着江采苓的脸生出了一抹恨意,明明她计划得如此周详,她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霍氏命人掀开床上女子的头发,灯火照耀着一张动情的笑脸,钱兰不禁脱口而出,“芳儿?”
这时江采苓在一旁开口道,“这不是钱妹妹身边的大丫鬟吗?”
此言一出,大家哗然,霍夫人一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侧头看了钱兰一眼,“怎么回事?”
杨氏见女儿不吱声,便开口圆场道,“瞧霍夫人这话问的,我们兰儿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男子进了贺姑娘的房间,接着听到了猫叫,以为是本子里写的猫妖成精,没想到霍夫人也相信了猫妖一说呢。”
孟云眸光一闪,原来是钱兰说出去的,心中自然就明白了这祸事从何而起。钱兰仰慕顾丞相,而翎儿又是未来的相国夫人,女孩子难免会产生嫉妒,只是没想到这小小年纪却如此狠心,竟然想出了这么下作的招数。
眸色一沉,紧握住江采苓手,她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平白受了欺负,走到钱兰面前,开口说道,“原来是钱小姐亲眼看到了,既然钱小姐看清了那男子不是顾相,怎么刚巧没有看到那女子的模样呢?”
钱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压着心中的怨怼,解释道,“因为那女子是逆着光的,而且是贺姐姐的房间,所以并未看出来女子不是贺姐姐。”
孟云唇边展开一抹笑意,对着霍夫人道,“原来是这样,钱小姐也是能出阁的年纪了吧?虽然是大姑娘了,但是还保持着孩童的天真可爱,实属难得。三更半夜看到外男进入未出阁女子房间担心的竟然猫妖一说,连带着霍夫人听了钱小姐的话都信了猫妖一说。”
霍夫人被孟云这番话臊得脸红,贺家毕竟是桃李天下的书香世家,大周的文人雅客皆以贺仲先生马首是瞻,而且贺翎儿也是未来相国的夫人,这样平白了诬陷人家清白,心中指不定将她记恨上了。
顾既明舍命救了贺翎儿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可见顾相对这女子的看重。丈夫总说顾丞相有着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若是得罪了他的人,也不必亲自动手,只需在朝堂上动一动嘴皮,保准就会牵扯出一大推那人的恶行。
瞧孟云的样子,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霍氏心中犯了愁,不禁横了钱兰一眼。在场的人不傻,尤其是大院里面的夫人们,这种栽赃陷害的伎俩她们从小看到大,更不用说她们也使用过这样的手段。
虽然他们不知道江采苓是如何逃脱得了这样陷害的,但是心中却对钱兰的德行产生了质疑。怕是回到洛阳城中,钱兰就算是名列十二贵女,权贵人家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进门。
身处在暴风中心的江采苓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人淡如菊地站在那里,自带着通身清贵,唇角弯弯地站在那里,一双剪水杏眸仿佛古井一样,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霍氏看到这一幕却觉得心惊胆战,若是江采苓像是一般女子一样反应她倒是不担心,反而现在这般冷静的样子让她生出冷汗,忙着话锋一转,“这对奸夫淫|妇竟然在贺姑娘的房间无媒苟合,莫不是存着毁坏小姐的心思!来人,将这两个人给我压到京兆尹府,京兆尹自会按例处决!”
芳儿的药效过去了,此时清明过来,看到这么多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啊”的一声,躲进了被子中,听到霍夫人要将她送进京兆尹,整个人绝望地尖叫起来,也不顾自己浑身一丝不挂,从床上连滚带爬下来,跪在钱兰面前,“小姐,你救救婢女,奴婢明明都按照念玉说的办了,奴婢都是为了……”
钱兰生怕芳儿将自己供出来,抬脚就朝着芳儿的胸口踹去,“我们钱家怎么有你这样败坏名声的丫鬟!”
众人似乎都没有在意芳儿说话时说的那个名字,而是对钱兰如此暴力的行为而摇头。江采苓眸色一沉,心中默默念着“念玉”二字。
夜色正浓,千里冰封,不远处的松柏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在雪的映照下,天空呈现着血色的猩红。
“等一下。”沉默许久的江采苓启唇,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以为她不解气,想要狠狠地惩罚二人,却不料江采苓和善笑着,“这事关于我,而且又牵扯到这丫头的名节,不好闹到京兆尹。我看不如就成全了这对有情人,择日成亲罢了。”
闻言,书生脸色一惊。
他知道例律的,男子和有婚约的女子交|合,都是女子的过失,女子会被浸猪笼、游街,但是男子不会受到半分责处,所以即使进了京兆尹也是没有大事的。可是要他娶一个小小丫鬟为正妻可真是要命了。
他家中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不愁吃穿,他饱读诗书,样貌堂堂,勾搭一个深院千金小姐芳心暗许不成问题,届时何愁仕途曲折,定会平步青云。
书生正色看了一眼刚才床上与自己行鱼水之欢的女子,面容只能算是清秀,这样的姿色纳妾他都要考虑考虑,更别提要娶她为妻了!
得知自己不必沉塘,芳儿心中感激不尽,连忙叩头谢恩,“多谢贺姑娘大恩大德!”
江采苓敛眸,她自认自己不是善男信女,对待想要设计陷害自己的人,她更没有必要以德报怨。
之所以如此做,才最是残忍,那书生一看就是心比天高的主儿,不会甘心娶了一个对自己毫无助力的女子,二人成亲之后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当然这只是其一,再者就是她要借着芳儿对自己的感激,问出来她口中的念玉是何人,为什么念玉要帮助钱兰设计这个毒计陷害她!
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江采苓的房间没法住了,便挤在孟云的房间,母女二人聊着聊着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