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无事,只听闻曹皇后醒后时常大怒,立政殿里摔碎东西,杖毙奴婢的事情时有发生。
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目睹一系列经过的淑妃娘娘无疑是最欢快的一个,虽然月妃在这次宫斗中占尽上风,但却绝不是示好的时候,因为那个能处理后宫内斗的男人始终没有出面。
后宫发生这种大事情,连皇后都气得吐血,不管如何皇上是一定会过问的,但已经两日过去了,皇上的景阳宫却没有任何动静,就连负责传递皇上旨意的冯公公也是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叫李穹的太监忙上忙下。
淑妃暗暗记住了这个叫李穹的太监,因为她知道皇上驾崩之后最有可能接任冯公公总管太监位置的就是此人。
而楚乐儿此时对周围的事情毫不过问,她手里拿着一支金钗,正是那只飞凤金钗。皇后有一件事没说错,楚乐儿的确偷了飞凤金钗,只不过是在立政殿风波过去之后,她的目标很明确。两个线索,一是大通钱庄黄金去向,二是从宫里流传出的孔雀胆之毒。
对翠棋下毒的人错就错在下了最烈的毒,却将孔雀胆之毒的线索引到引到宫里去。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能饲养孔雀的只有皇宫,那唯一的线索就是宫里,可惜的是,这线索在楚乐儿眼里却是那么幼稚可笑。
因为关于孔雀胆,世人普遍有个错的离谱的认知。只有精于药石的人才知道,孔雀胆之毒跟孔雀的胆囊根本不是同一种物件。据楚乐儿所知,所谓的孔雀胆之毒,其实是南方的一种大斑蝥去头脚之后的毒物。
既然孔雀胆并非孔雀胆囊,那这条线索自然是那个愚蠢的下毒之人故意留下的。对方将自己引入宫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于是她将计就计,既然对方想让自己入宫,那宫里肯定有对方留下对付自己的后手,只是这后手只是曹皇后或者淑妃?如果是这样,那对方也太小看她楚乐儿了。她如此高调行事,一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二是她想看看,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大唐皇帝到底在等什么,即使她大闹了一场,李仁宗始终没有出面。这让她隐隐有些担心,莫非最近各方势力已经开始进行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毕竟自己从未到过京里,对时局发展更是谈不上了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局面里处于什么位置,唯一的方法就是先让自己入局,即使成为一颗小小的棋子,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可是她的分量还是太轻了,光凭一个月妃的分量根本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没有分量的棋子要想入局,除非能打乱这场棋局,立政殿风波不过是小事,更让她确定的是,这局棋里,连皇后跟淑妃也仅仅是看客。
金钗是新铸的,虽然真是李仁宗赏给曹皇后的,但黄金的密度却跟普通黄金的一样。楚乐心里无比清楚,大通钱庄的黄金是怎么来的,那些经过置换反应得出来的金子纯度肯定要比普通黄金高得多。换个说法,如今皇宫里铸金的地方用的并不是大通钱庄的黄金,那么这批没有进宫黄金去了哪呢?
翠棋之死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楚乐儿觉得是时候去宗人府看一看十年前的云章之一案的档案了。
要翻阅宗人府的档案只能是刑部三司官员,当然有李仁宗的亲笔手谕就不一样了。楚乐儿甚至毫不避讳拿着李仁宗的手谕就进了宗人府。
十年前的档案有些陈旧,但字迹却非常清晰,三司会审过程更是记录得一清二楚。所有程序没有任何疏漏,其中更有云章之与突厥人的亲笔书函印章,通敌一事铁证如山。档案之后更有处决云章之的结果,通敌叛国罪,连诛。
满是疑云的案件却没有任何疏漏,但楚乐儿却看出了最重要的一点——云章之至始至终都没有道出通敌的原因。
她重新翻阅了云章之的通敌信笺,若非亲笔书写,楚乐儿实在想不出谁人能这么了解大唐军机,如果说这些书信真是宁王李权做的伪证,那云章之为何要认罪?
所有人都说是云章之是死于冤屈,一个清廉大义位极人臣的大唐右相,有什么理由通敌叛国呢?楚乐儿看向那些信笺,瞬间有了答案。若非她经历边关数年,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荒唐。这也解释了为何这么多年都无人能能查清事情真相,因为只有正在掌控过军权的人,才知道这些通敌信笺意味着什么,而能想通这件事情的,整个军中也就虎武天一人而已,或者是说,虎武天本就知道此案的内情。
她收拾好信笺,再次看了看最近的档案,只有经过李仁宗亲手盖印的大案或圣旨,才会存在宗人府里,而最近的案件,竟然是两个月前。也就是说,李仁宗已经两个月没有亲审过案件了,就连圣旨也是两个月前的。
她猛地抬起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两个月的时间......还有为何打败了突厥的大军迟迟没有归京?这一系列事件串联起来,她头上竟渗出阵阵汗珠——事情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回到紫月宫,静静地坐在大殿中央,双目紧闭。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十年前的云章之案件或者是三年前的长生丹事件?又或者是三个月前的的翠棋之死?任何事情都会有蛛丝马迹,而能从蛛丝马迹中推出事情的真相却非常不容易。她需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震惊皇宫的大事。而且她相信这件大事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来人。”她睁开眼睛,目光冰冷。
青儿走了进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传所有紫月宫的人来大堂,我有事吩咐。”
立政殿内,曹皇后听着丫环的报告,目光阴沉。
“月妃娘娘是由李公公安排的,包括入住紫月宫,就连她宫里的下人都是从外面带来的,似乎跟其他嫔妃没有任何联系。”丫环道。
“那月妃进宫只有可见过什么人?”曹皇后道。
“月妃娘娘进宫之后去找过胡昭容。”丫环小声道。
曹皇后目光一冷,道:“胡姬?”
丫环道:“正是胡昭容。”
曹皇后道:“难道说,月妃背后的人是胡昭容?”虽然月妃的品级比胡姬要高,但曹皇后一点也不怀疑胡姬的能力。
后宫一向是分为两个派系,曹皇后跟淑妃虽内斗多年,但却默契地进行着同一样事情,那就是若有第三方势力崛起,双方必定会竭尽全力先除掉第三方,两人都不愿意多面对一个不熟悉的对手。然而胡姬崛起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两人还没开始联手对方便已经稳坐到了后宫第三宝座的位置上。
后宫隐隐成为三国鼎立之势,但曹皇后跟淑妃不会在乎,因为胡姬崛起的速度再快也不会比李仁宗死得更快。两人心照不宣地收拢着后宫的权力,只要李仁宗驾崩,后宫的所有皇子都有机会成为新皇,而胡姬那一岁的儿子绝不可能坐得上那个位置。
曹皇后根本就没有对付楚乐儿的心思,立政殿的盗窃风波只不过是顺手为之,但她却低估了这个刚进宫的月妃,本以为只是个随时可捏的柿子,没想到一下子便挨了刺。这一刺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但皇后却不想白挨,若有任何机会,她绝不会放过将楚乐儿除掉的机会。盗窃跟不敬对于没有李仁宗主持的后宫根本就奈何不了楚乐儿丝毫,但假传圣谕却是杀头的大罪!
当曹皇后听到丫环说楚乐儿拿着圣上手谕进了宗人府,她几乎兴奋得跳起来!
皇上早就病入膏肓,怎么可能下谕旨?如果楚乐儿手上的谕旨不是圣上所下,那她犯下的就是杀头的大罪!曹皇后很清楚,对方既然是云章之之女,那对云章之一案定会追查到底。此刻她才明白,对方进宫根本不是为了夺权,而是为了十一年前云章之的案件!
她不在乎当年云章之是否冤案,她现在只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除掉楚乐儿!可是要确定楚乐儿的罪名,必须证明她手上的谕旨并非圣上所下,而那道谕旨已经被收回宗人府档案里了,即使她是皇后,也是无权过问的。
曹皇后很清楚,既然宗人府确定谕旨没有问题,那这道谕旨必定是有圣上的印章,也就是说,谕旨是真的,却并非皇上下,就算拿到了谕旨,也不能说明说明,想起那个随意出入皇上寝宫的太监李穹,她便确认了这道谕旨的来源。能拿到圣上印章的只有他身边的人,也就是说,楚乐儿真正的靠山并非胡姬,而是那个老太监。
她突然笑了起来。如果圣上驾崩,影响最大的人自然是冯公公。但是假传谕旨的大罪,又有谁能担当得起呢?原本以为以为一只老狗犯不着理会,没想到却被咬了一口。但自己可是**,又岂是一介低贱的奴婢能亵渎的?既然惹到了自己,除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