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看着两人黯然的样子,小林公子很是不解。
可能是因为两世为人的关系,林甫事情比较看得开,喜欢直来直去,直奔着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而去。
若是事不可为,那就偃旗息鼓,徐徐图之,绝不早早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在阳光之下。
若是事情可为,那就单刀直入,雷厉风行,绝不给对手可乘之机势若雷霆将他拿下。
你说这几位翰林官,来和自己找不自在,这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微微偏过头扫了一眼围观同僚们的神情,他们脸上大多流露出不忍之意。
这就是了,大家都是进士,这两位检讨在院中奋斗三年多,如今黯然离去,众位也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官场风云莫测,谁又能料想到今后自己会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呢?
先前几天,大家都站在小林公子这边,觉得韩辑几人如此联合排挤林甫这事情实在做得不好看。
可如今小林公子出手,诸位则又是同情起要黯然离去的这两位检讨来。
事不关己的人们总是擅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别人指指点点,抒发一些廉价的同情,发表一些不痛不痒的评议。林甫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
他本以为这封建时期的人们总该比前世好些,不至于毫无原则,觉着哪边可怜就觉着另一方不对。可如今看来,这却是古今之人的通病。
两位检讨收完了东西,即将离去,诸位的心情都略略有些复杂。拱手送别之后,韩辑两人这就出了院门,众翰林正要回头的时候,小林公子却是大跨几步,追了出去。
余下诸人皆是面面相觑,心说这位小林公子怎得如此心狠,人已经外放地方,他却还是觉得不解恨,要跟上去再羞辱几句,不由得心生几分惧意。
林甫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实际上,扪心自问一下,林甫其实不大在乎这点小小的排挤。只是自己的下官做出这等事情,他必须施以手段,否则想来会被上头的几位大人物看轻。
正巧他想调自己相熟的几人过来,这也算是顺水推舟。
本来这两位检讨外派就外派了,那位王姓的检讨,不知悔改林甫不想去管,只是另一位,这位韩辑方才说话之时言语之间极为真诚。
让他去徐州,的确太狠了一点,这件事说到底是因为夏家那个跋扈的丫头。韩检讨既然知道悔改,小林公子不知怎地微微动了些恻隐之心。
“韩检讨,此行可是去徐州?”暗暗自嘲了一下自己的圣母心。林甫追出几步,问韩辑道。
“正是。”,韩辑虽然刚才话说得真诚,但如此被外派,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甘的。此刻见到林甫跟出来,也以为他要羞辱自己,因而也不想多说话。
“若不介意,去地方赴任之前可去拜访顾龄顾大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林甫说完之后转身便走,毫不迟疑。只留下两位木鸡呆立在原地。
在地方做事不如京城升得快,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京城水深,见着大人物的机会比地方多了太多。京城里如一州总督那般尊贵的大人物,光是内阁和六部就有十来个,相比之下九州加在一起才只有十个左右。
况且一州之大,在地方任个知县,寻常里又走不开,又何来的机会结识一州总督那等人物呢?比之在京城,经常会打照面,九州地方不仅大人物少,连个见面的机会都难得,又何谈高升呢?
此去地方,很大概率就一辈子埋在地方了,熬到底说不定也只能做一个四品知府,这还是相当乐观的情况。韩辑心知肚明这一纸调令的份量。
可是......刚刚这位小林公子的话......分明是要为自己引见徐州总督顾大人.......
若是能攀上顾大人....说不定自己在徐州地方的发展速度能比京城还要快上几分。
只是......他究竟是是想做什么?韩辑很是不解,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不论对方玩的是什么路数,有机会结识一州总督的好机会,他总不能错过不是?
韩辑两人走了,修撰厅中空出了两个位置。谢学士没有再寻两位检讨来,而是调来了常佳纪与郑道宏两位庶吉士来给这位小林公子打下手。
那天里林甫和岳淞话里话外说的是这四人,去换来常,郑,与柳文长三人。
不知道岳大人出于什么考虑,可能是觉着翰林院外派的事情实在不多,便也就只动了首犯二人,余下了两位典簿战战兢兢地呆在修撰厅内。
而小林公子有心想要来的柳文长则是一飞冲天,成了拟诏翰林。
赶人换人这一事虽与小林公子起先所想不同,但倒也没差太多,只是想到现在,林甫依旧觉得柳文长的升迁里里外外有些蹊跷。
其余的诸位翰林倒是不知道这两位和小林公子还有着试前提点的这一层关系,刚刚见识了林甫的手段,不由得对他心生三分惧意,连带着看向调往修撰厅的两人的眼神之中,也带上了几分同情。
林甫看到这番情景偷偷地勾了勾嘴角,笑了一下,赶走了几个闹事的,威慑了一下宵小之辈,这下总能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了不是?
-----------------------------------------------------------
这日也是五月份了,也不知是怎得,到了快黄昏的时候,天气显得略略有些闷热。
皇帝又在那间御书房里。
张公公从门外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盏凉茶,不紧不慢地送到陛下手边。
陛下大约也是觉着闷了,寻常这时候茶放在手边,陛下依旧是要等手边这三五奏折批完了才会理会。
而今却是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脱下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明黄的绸缎内衫,端起茶盏走到大陆的那副地图旁,慢悠悠地喝着。
蓦地,皇帝突然开口问道,“我记着,夏彦和岳淞昨个儿去翰林院了?”
门外闷热的殿前广场,忽地挂起一阵夏风。
张公公知道陛下的习惯,这看似记不清的发问,其实陛下心里记得清清楚楚,这意思是要自己详细说说其中的诸多事宜。
于是微一躬身,上前一步便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