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细辛果真端了碗面进来,倒让我刮目相看。
她恭恭敬敬呈上来,眉目温顺。
清汤一碗,素菜两颗,面条根根分明盘成一团,碗里还卧了一颗蛋。
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白术接过去瞟了一眼,然后掏出从宫里带出来的小银碗,给我拨了一点在小碗里,递给我。
细辛眼神一暗,很快又浮出期待来。
尝了口,味道清淡,正适合车马劳顿的时候用,我赞“挺不错。”
细辛蜡黄的脸上就浮现出满足的笑容,举着托盘的手轻轻抖动,显然很激动。
“殿下,陛下着人来请殿下一个时辰后过去参加春蒐。”半夏撩帘而入,传着话。
我正小口小口吃着面,闻言略点点头表示知道。
到的时候父皇和众大臣正说着话,看样子就是已经聚在一起有些时候了。
我乖觉地稳步上前,躬身行了个礼,朗声道“儿臣来晚,父皇恕罪。”
父皇伸手招揽我过去,宽慰道“朕的高阳,好啊!”
他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拍了拍,继而豪爽大笑“果真有巾帼之资,你两个哥哥没有夸大!”
咦?我环目而望,果然看见太子哥哥眼里的期待还有三哥目光里的自豪。
这两个家伙,不晓得我没来的时候和父皇说了我什么?
我嘴角微微扬着,眉毛轻挑,露出自信的笑容,道“父皇,儿臣此次入了围夺了前三,您可要赏儿臣些宝贝。”
父皇拦着我的肩,看向其他下首的众人,很是高兴道“诸位看到了吧?朕这个女儿尽会从朕这里搜刮宝贝。”
而后又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宠溺道“朕应了你,不说前三,入了前十,朕给你大赏!”
十分的大方!
“陛下,公主殿下颇有陛下的英姿神采!”有人出声。
我顺着声音寻去,就看见一个老头抚着胡须,张口就是夸赞“陛下年轻时也是这样自信光彩,臣等不及啊!”
听起来同父皇很熟悉,应该是诸位老臣中的一员。看穿着应该是文臣,看样貌……长孙大人我从前在立政殿见过,那这位……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猜测,不是魏徵魏大人就是房玄龄房大人。
“房相所言甚是,陛下年轻时那是何等风姿!”有略年轻些的官员附和,一时间都是夸赞陛下英明神武的词,听得我都替父皇脸红。
没想到房相还是这样圆滑世故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父皇摆摆手,感慨“朕和诸位都不再年轻了,即便想上马,也和年轻人玩儿不到一起,就让他们年轻人去比试比试吧!”
他看看我,鼓励道“去吧!”
父皇的宠爱之意这样明显,自然没有人去败他的兴致。都说了几句“殿下定能入围”之类的话,好像我已经得到了好名次似的。
这样直白的官腔实在让人厌恶,我打断他们,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又喊“父皇,儿臣都等不急了,快让诸位兄长弟弟们上马吧!”
今日来的不是皇族胄贵就是世族子弟,不论是哪一个都可以称得上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实力不容小觑。
我背着箭筒,手握缰绳,驾着马疾驰而出。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风飘扬。抬手把挡在眼前的碎发绾在耳后,我往深林里去。
春季猎物并不肥硕,要想取胜还得到深林里打些稀奇的。
骊山是十分可爱的。它的可爱在于它永远温和,青树翠蔓,微风和熙。越往深处,它越是热闹,鸟鹂欢唱,鹿马安详。
我静静聆听,俶而搭箭上弓,毫不犹豫地拉满射出。然后听‘啪’的一声,猎物坠地,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给随侍的护卫指了猎物的方向,“去,给本宫捡回来!”
侍从得命,应声而去。
还未等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就停一个粗犷无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个贼厮,我的东西你也敢动?”
简直不知所谓嘛!我觉得好笑,竟真的笑出声,驱马过去,挡住我的侍从,立马而视“不晓得你是哪个,本宫的东西你也碰得。”
他痞笑两声,说出的话是满满的不屑,他说“原来是公主,我还当是哪个?一个女娃娃莫不是以为比我这个男子本事还了得了?”
我打量着对面马上的男子,四四方方的国方脸,眉毛粗短刚直,三角眼,高颧骨,长得还算正直,就是配着他猥琐的笑容让人觉得恶心。
谁知他还没完“殿下还是不要牝鸡司晨的好,呆在闺阁里绣绣花不比出来抛头露脸的强!”
“咻”搭弓上箭,正中他头冠。
我嘴角勾出一抹冷战,再次搭弓,这一次瞄准的是他的眉心。
他怒目而视,又不敢动弹,低声下气地求饶“殿下饶命,我胡言乱语的。”
还当他是什么硬骨头,不过吓他一下就软成这样。我看着他因为惊吓而有些变形的脸上强挤出笑容,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我哪里会真的要他性命,真是没脑子。今日过来的都是门庭显赫的世家子弟,哪里是我说杀就杀的。就算是杀我也不亲自动手。
这人不仅怂,还蠢。
我闭了闭眼,准备再吓唬他一下,满满移动目标点。
“殿下恕罪!”
有人驰马而来。
“殿下恕罪,是臣没有管好弟弟,房遗直有罪。”
是个身材削瘦的男子,穿着湖绿色的骑装,长得文文弱弱的,说话却很中听,知道给我和他都留有台阶。
我心中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和一个蠢笨如猪的人说话。
反手将弓背在身后,收了箭,我问“房遗直?你是房相的儿子?你何罪之有?”
他手上还套着缰绳,双手作揖行礼“回殿下,家父正是房玄龄。拙弟遗爱失礼于公主,是遗直没有管教好。”
这声音低沉有力,倒有些熟悉。
我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在路上时父皇仪仗前朗声大笑的男子吗?
没想到他是房相的儿子。
“拿上东西,我们走!”
调转马头,我回看了房遗直一眼,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