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两人一起进了客厅,程家一家果然已经在了,安乐跟大家打了招呼,为了避免再起争端,很乖巧的去了楼上的小客厅,一进门没想到苏玉寻也在,安乐便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好,还是该回房间去好。
正在迟疑,早早看到了她,从沙发里跳起来,她迈着小碎步朝她小跑过来,“三嫂,翟大少走了吗?”
“是啊,走了。”
安乐回答着,便跟着她的步子一起走了进去,在沙发上坐下,一时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肚子上,苏玉寻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妹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让苏亦乔看到自己,更别说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了,现在倒好,他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便有点微妙起来,“听说你怀孕了?”
“嗯。”安乐微微一笑,怀孕之后她自己也注意了很多,所以进了小客厅之后她就下意识选了一个离着苏玉寻比较远的位置。
苏玉寻有些尴尬,“真没想到。”
“玉寻哥,你不能这么说,我三哥他们结婚很久了啊,从科学的理论上来看,一般两个月左右都能怀孕,我三哥肯定偷工减料了,不然我三嫂早怀孕了。”
安乐:“……”
她默默的凌乱了一下,咳了一声,郑家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随口开黄腔的毛病啊?
“早早,这关玩不过去了,你过来看看。”昊焱在不远处叫道,早早朝安乐比了个首饰便过去了,这边剩下安乐和苏玉寻。
沉默了一会儿,安乐欠了欠身,说道:“听说上次我失踪的时候亦乔去程家发了一通脾气,他急坏了,脑子不清楚,我代他跟你道个歉。”
“没事,都过去了。”那一天那一幕至今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硕大的一顶水晶灯砸下来,下面幸好没人,如果躲避不及,后果真是难以想象,“听说你是翟家的人?”
安乐一怔,这消息自己也不过刚刚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
但安乐点了点头,“一些往事到现在还没搞清楚。”
这意思不言而喻,苏玉寻一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安乐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时候,程娇还争不过她呢?现在安乐有了翟家这样一个大靠山,程娇就是把自己争个头破血流,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希望。
想说的话说完了,安乐便起身回房间,出了小客厅,安乐拐了个弯,正要朝走过去,却突然见楼道尽头窗口站了一个人,看起来形销骨立,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又因为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若是关掉灯,说不定会让人以为是个女鬼站在那里。
安乐没想到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程娇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当时的讽刺、反教育,竟然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安乐站在那里莫名的就有点惆怅了。
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安乐还是朝她走了过去,天气很热,风也很热,这几天时不时的就下雨,竟也没能变得凉爽一些。
因为担心再出现那次楼梯上一样的幺蛾子,安乐在她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轻轻叫了一声,“程娇?”
程娇双肩一颤,转过身来,灯光下可以看出她脸色很白,惨白惨白的样子。
“你不舒服吗?”
安乐扫了一眼她的手,一条丑陋的伤疤蜿蜒其上,不知道能不能被皮肤修复手术处理好,她静静的看着安乐没说话,安乐便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两步,“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把早早叫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不好!”
出乎意料,程娇拒绝的格外快。
安乐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即便放了心,并不是没有反映,只是她不想说话。
两人便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安乐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出现打破了你所有的预期。胡乱的闯入你原先为自己设定好的人生,我很抱歉,你现在,是不是很迷茫?”
程娇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可以从她近乎凝滞的眼神中看出,以前一直闪烁在眼睛里的执着不见了,而现在,她的人生就像是一条在海上漂泊,却看不到灯塔的渔船,看不到方向。
安乐心里微微一动,便又往前走了几步,和她一起站到那窗前,从这个窗口刚好能看到远处的灯火,安乐便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我18岁以后就在也没有这样平静的看过远处的风景了,我的人生一开始是被人规划的,妈妈和褚伯伯给我和褚洋订了婚,她教我女人的温柔,包容,爱,可是……我发现,有了爱,便有了占有欲,褚洋比我大八岁,当我还不懂事的时候,看着他和那些女人的纠缠来往,我发现,我不能理解,不能包容,可我依然爱他。”
安乐侧头看了程娇一眼,意外的发现她的目光转过来落在了自己身上。
“十六岁的我默默的爱着褚洋,渴望他能在工作之余来看望我一次,哪怕不带我约会,只要跟我说说话就好,可是,我拥有的不过是一天天希望落空,紧接着又是一轮红日升起,我便告诉自己,褚洋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可我错了,一直到安家没了,褚洋也没看到我。他说他拿我当妹妹,我觉得那是最让我绝望的一句话,连在B市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死去是容易的,活下来才是最难的,那一年,我十八岁。”
“我在伦敦生活的节奏很快,因为我再也不可能一步步的规划自己的人生,尤其是知道我怀孕之后,不得不说,苏眠是我活下来的勇气,这么多年,虽然苦,可不否认,我和他相依相偎才能走到今天。我需要考虑,苏眠的奶粉钱怎么赚,尿布钱怎么赚,课业拿到多少分才能对我最好。我无法考虑以后,我只能考虑我眼前怎样生活下去,我蝇营狗苟的生活才能进行下去。程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我这个没有规划的人打破了你虽有的规划。”
她转过身,从手腕上摘下一块嵌着红玛瑙的复古手镯,拉过她的手轻轻替她戴上,调了一下宽度,使得手镯严丝合缝的扣在她的手腕上,既不会在扬手的时候滑下来,也不会勒到她,这才松了手。
那块红玛瑙手镯就正好戴在程娇的手上,刚刚好遮住那条伤疤,安乐说:“人生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但,我们女孩子要懂得爱惜自己。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不起。”
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响彻在这片安静的窗口,与其他地方传来的说话声完全不同,像是一道春风,逐渐注入别人的眼睛。
程娇这才正视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唇,说:“谢谢。”
安乐点点头,又道:“一会儿晚餐就要开始了,先到小客厅去坐会儿吧,免得苏先生找不到你会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安乐的错觉,她脸色微微一变,才点了点头。
安乐率先离开,回到房间的时候苏亦乔已经在房间了,见她回来立刻站了起来,“怎么才回来?不累吗?还是玉寻和程娇又欺负你了?”
“没那么夸张?”安乐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便坐到苏亦乔面前,“你怎么知道翟小……翟女士来到B市之后去过翟家的老宅?”
苏亦乔看她一磕巴,知道她还没能完全心无芥蒂的接受这件事,便将电脑放到一旁,捏着她的手亲了一口,说:“当然是我查出来的,你老公很能耐吧?我检索了这些年翟珞乙这个名字达成过的所有交通方式,可惜太繁琐,目前正在一条条查。”
安乐脸都忍不住抽了一下,“你这也太牛了吧?”
“终于让我老婆夸奖了我一句,”苏亦乔有些得意,“不过这不是全部,黑进交通部门的系统很容易,但有一些不会实名录入系统,所以有一些是查不到的,还有一些部门会定期清理,从二十多年前到现在,不知道会清理多少次,所以,手里这几条消息便很珍贵,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在翟家有一个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身份。”
“其实,我对翟家……”
安乐瘪了瘪嘴,真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世会发生这样的变动,对于翟家,她从来都觉得遥不可及,但是翟老和翟灏麒翟灏麟兄弟对她的关心,也看的出来,并非是假意。
“慢慢来,他们若想让你回翟家,一定会做什么的,你只要安静等待就好。”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安乐便翻了个身枕着他的腿躺了下来。
一会儿佣人上来叫他们下去用餐,家长们一桌,他们这些小辈一桌,安乐看着程娇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橘色长裙设计心潮,脸上也化了淡妆,脸色跟先前比起来不知好了多少。
苏亦乔扶着安乐坐下来,安乐就见到早早隐晦的朝自己抓了抓手,安乐微微一笑,桌上做的其他人却是一愣,程娇怎么一会儿不见换衣服了?
苏亦乔看了眼早早,又看了一眼安乐,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安乐笑了笑,却没说什么,纵然如此,其他人还是眼尖的发现,原先戴在安乐手上的那块红玛瑙手镯现在戴到了程娇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