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桢帝轻手轻脚的接过珠玑的位置,楼北辞眉头一跳,刚想睁开的眼睛又生生的闭了回去。
一直过了许久,楼北辞只觉得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才恍然间听见明桢帝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随后又轻轻走了出去。
楼北辞睫毛轻颤,杏眸微展,将莫名情绪压下,轻语道。
“你们做的很好。”
璇玑与珠玑相对一笑,缓缓一福身道:“全是主子教导的好。”
几日过去,楼北辞一直报病避客,连魏皇后来,都硬生生的吃了个闭门羹。
直至半月后,关雎宫才重新敞开了大门。
一日,才将魏皇后与淑贵妃等人送走,便闻珠玑神色晦明的传报道:“主子,和嫔求见。”
楼北辞逗弄着鹦鹉的手一顿,继而又喂起了鸟食,“让她侯着吧。”
珠玑垂首恭敬退下,偌大的宫殿里时不时传来鹦鹉学舌的“你好”,珠玑一时有些不明白,和嫔娘娘这是失宠了还是没失宠,却也没敢多想,只说太后娘娘刚刚歇下。
和嫔脸色一变,僵硬的点点头,“有劳姑姑了,那本宫便在此侯着吧。”
珠玑瞧了一眼头顶上的烈阳,一时不懂自家主子是何心思,也不敢自作主张迎这位和嫔娘娘去偏殿,只好歉意一笑,又央人捧来了一把纸伞,“主子歇下了也没吩咐,奴婢也不好自作主张,外边日头大,娘娘在伞下躲躲也好。”
和嫔额首一笑,“多谢姑姑了,想来姑姑里头还有事吧?本宫便不多劳姑姑了。”
珠玑点点头,欠身退下。
一直到申时三刻,和嫔半个身体都快压在宫女身上时,也不见楼北辞开口宣和嫔觐见。
高嬷嬷这几日回了趟老家,一时关雎宫里璇玑与珠玑便成了宫人之首。
璇玑已经接到了珠玑不少眼色了,叹了口气,只好出头道:“主子,已经申时三刻了,您可要用些小食?”
楼北辞将手中游记搁到一旁,压了压太阳穴,点了点头道:“嗯,呈上来吧,顺便将和嫔宣进来,想来也是饿了。”
璇玑舒了口气,好歹没让她直言不讳。
这厢楼北辞开了口,那厢和嫔也终于安下了心,强撑着宫人的手,跟着珠玑走进了那巍峨雍容的宫殿。
和嫔心里有些打鼓,沉默不语的跪了下去,“嫔妾来请罪了。”
楼北辞拍了拍一旁的椅子,语气淡淡道:“起来陪哀家用膳吧。”
和嫔抬头,却不见头顶上那妇人脸上有恼色,不知为何,心里更加发虚,“是。”
一顿食之无味的午膳用完,和嫔背脊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四皇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不会害了他去,今日也累了,你回去吧。”楼北辞如何不懂眼前女子的心事,却也不点破。
和嫔咬紧牙齿不语,一脸倔强,“嫔妾知错,让您伤心了……”
“温贵嫔说的没错,只是皇上没那般无能,皇后已是强弩之弓,过一段日子,宫里头也该慢慢有喜事了。”楼北辞自顾自的沏起了茶。
和嫔见此恭敬接过了楼北辞递去的茶杯,刚抿了一小口,却险些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
“皇后娘娘她……”和嫔睫毛颤抖,稳住了心,却见袖口已有茶渍,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阴私。
楼北辞粲然一笑,眼中却布满心机,“你猜的没错,不过今日哀家既将此事道出,你也坚持进了这关雎宫,哀家就由不得你退后半步!”
和嫔再懵懂,也是该懂得楼北辞话中深意了,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坚定道:“嫔妾无悔!”
一月后,太后痊愈,和嫔侍疾有功,晋和妃,钟粹宫纯常在有孕,晋贵人。
傍晚,明桢帝至关雎宫。
“你说什么?”任由楼北辞家教良好,也被这消息给惊到了。
明桢帝脸色也不太好,甚至说,有些阴晦,“皇后不知为何,确实怀孕了。”
“皇后好本事啊,孩子是无辜的,你子嗣稀少,嫡子更甚,再如何也要等孩子生出来。”楼北辞话中有话。
明桢帝点头,并没反驳楼北辞,“是,儿子也这么认为。”
当权者放过了魏皇后,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那般良善。
魏皇后显怀了之后,便果断的将宫物抛了出去,连显示中宫殊荣的请安礼,也一并省略了。
而唯一能日日见到魏皇后的,便只有魏皇后的亲生女儿七公主,与贴身宫女了。
七公主日益长大,性子也因魏皇后的纵容,而变得有些乖戾,平日里对犯了错的宫女也是百般打骂。
可她的母亲是中宫皇后,七公主平日在楼北辞与明桢帝面前,又是一贯会装,一时也无人能奈她如何。
这日七公主带着宫人在御花园放风筝,可那风筝却忽然被风吹到了旁处,七公主兴致来了自然不满,又是对一旁的宫人一阵打骂后,才恨恨的追了上去。
御花园多是假山花丛,七公主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人又矮小,自然就没看到转角处的温贵嫔与另一位低位嫔妃了。
好在温贵嫔眼睛尖,急时停住了脚步,却还是让七公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殿下可还好?”温贵嫔对孩子还是没有迁怒,见那小小的人跌倒在地,还好心的将她扶起。
“贱人!本公主不用你假惺惺!”却不想七公主一把将她推开,温贵嫔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撞到了额角,顺便浅浅的一道口子便流出了鲜血。
七公主见眼前之人已经受了伤,也有些害怕,刚巧后头的宫人也追了上来,给了她台阶下,“一群废物,本公主养你们是干嘛吃的!还不帮本公主找风筝!找不到要你们好看!”
说完便不爽的瞪了温贵嫔一眼,跺脚离去。
温贵嫔神色如常的欠身道:“公主殿下慢走。”
待七公主一行人走尽,温贵嫔身后的妃嫔才紧张兮兮的迎了上去,“娘娘,您没事吧?”
温贵嫔眼中狠戾一闪而过,看着眼前女人眼中来不及掩藏的幸灾乐祸,气不打一出来,“本宫受伤你很开心?”
那粉紫色宫装的妃嫔连忙摇头,惊慌失措的跪下道:“婢妾不敢!”
温贵嫔抚了抚额上伤口,冷哼一声,突然心生一计,呲牙咧嘴道:“还不跟上,丢人现眼还嫌不够吗!”
几日后,温贵嫔摸清了七公主每日的路线,特意有心接近起了七公主,半月以来的小心奉承,终于让七公主放下了心房。
温贵嫔看着眼前眉目间乖戾异常的小女孩,残忍的勾了勾嘴唇:这是你母后欠我的,你可别怨我。
“听闻殿下十分喜爱梨花香,这项链的珍珠里,是嫔妾用秘方渗透紧去的上好梨花泪,若是殿下不弃,还请手下。”温贵嫔再次扬起温和谦逊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
七公主近日也收了温贵嫔不少好东西,也没什么防范之心,伸手便接了过去,将盒子打开,扑面而来的梨花香让七公主欣喜不已。
“嗯,温贵嫔你有心了,本公主一定会在母后面前给你美言几句的。”七公主“啪”的一声又将盒子关上,一脸矜贵,自以为知道了温贵嫔的企图,给了她好处。
温贵嫔朱唇浅勾,她这段日子接近七公主的借口,便是“想向魏皇后赔罪,却见不到本人”。
七公主自以为只是一个攀高枝的妃子,又见她恭顺乖巧,又会说话,态度也放的极低,听闻还伺候过太后,这才勉强接受了温贵嫔的接近。
“那便劳烦公主了,时辰也不早了,嫔妾便先行告退了。”温贵嫔垂眸行礼,藏下的眼中是狂喜。
七公主挥挥手,示意温贵嫔自便。
接下来温贵嫔一如既往的接近七公主,时不时的送些礼物,直到魏皇后一日忽而小产。
温贵嫔冷漠的站在人堆里,看着一旁面上难过,眼中却不知道掩藏情绪的妃嫔,面露嘲讽。
明桢帝此时也从养心殿赶来,楼北辞亦是难得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还真是受重视啊,也是,这可是嫡子呢,不比她们所生的庶子庶女!
温贵嫔眼中很快便被疯狂侵蚀,她忘不了那个夜晚,也忘不了明桢帝冷漠的眼睛。
“姐姐?姐姐可还好?”温贵嫔身旁的妃嫔见温贵嫔许久没反应,有些担忧的拉了拉温贵嫔的衣袖。
温贵嫔猛地抬头,眼中血腥吓呆了那妃嫔,“姐姐……”
温贵嫔深呼吸了许多下,才堪堪冷静下来,刚刚她脑中忽而想起了一个声音,勾引她,侵蚀她,让她上前杀了明桢帝,杀了太后,杀了这些虚伪的女人……
还好这时纯贵人唤醒了她。
温贵嫔脸色苍白,强扯起一抹笑容安抚纯贵人道:“姐姐无事,让妹妹忧心了。”
纯贵人肚子里可揣着龙种,可不能让她有事。
纯贵人僵硬的点了点头,又颤抖着嘴唇转过了头去。
“启禀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这胎大出血,属下无能……”
“哐当!”
明桢帝愤怒的将手中茶杯扔下,“治!治不好朕让你们给嫡子陪葬!”
楼北辞脸上神色不明,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按耐住一旁戏演的有些过了的明桢帝,亲手扶起地上那可怜的老太医道:“封太医年纪大了,皇上你又何必为难他?传哀家口谕,宣御医来坤宁宫为皇后把脉!”
明桢帝尴尬的动了动嘴,也知道自己演戏演的过了,捂着嘴咳了咳嗽道:“母后说得对!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