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在踏进安平王府的时候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叫走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随行的府兵留下保护江小雅。
江小雅随着管家一路走去,路上听了不少他的介绍,总而言之就是安平王虽然花名在外,实则同陈大嫂说的大相庭径,是个真君子。
江小雅对此不置可否,更不予置评,只是远远看到大堂内赫然摆放着的棺椁,被狠吓了一跳。
管家见状,不禁解释说,“我们王爷是个爱美之人,自小便知道自己身患不治之症不能久活于人世,数年前便就开始着手准备身后事,这幅棺椁已然放置在此好些年了,所以素日里也没什么客人上门,都嫌我们王府晦气。”悄悄抹了抹眼角。
听这么一说,江小雅倒是不怎么畏惧此物了。反而还滋生起一丝淡淡的哀愁,“我可以去看看吗。”要是活不过去,也许她会比段容死的早,对于死后必须使用的东西,身前熟悉熟悉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管家将此理解成了什么意思,目中又是激盈,又是笑着把江小雅引了过去,“王爷还需过会儿才回来,郡主若是。”
听出了管家的担忧,江小雅立在堂中说道,“你忙去吧,我一个人无碍。”
棺椁并不是用寻常所见的黑漆涂就,而是红漆,整个看起来就很大,一副大概可以顶普通棺木两副。内里更是闷骚的铺锦绘彩,置身其中,甚至还可以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
江小雅闭目躺了一会儿,觉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待睁开眼的时候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她转头看去,段容正神情柔和的闭目养神,原来想说的话,突然又觉得说不说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倒不如趁着这难得的闲静时光好好小憩一回。
“知道这个棺椁为什么这么大吗。”片刻,段容悠然说着。
江小雅也不睁眼,“以你这不甘寂寞的性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带个姑娘下去陪你。”
“我有说过雅雅你其实挺聪明的吗?”段容支起脑袋,“不过我想要的是心甘情愿陪我的,而不是威逼利诱的,你懂吗?”
江小雅抿嘴,“我懂,我怎会不懂。只是这样的人很难找吧?既然这个位置我躺着也挺合适的,你也不要再去苦苦寻觅了,让给我可好。”
“这感情倒好,只是口说无凭。”毫无预期的,翻身到了江小雅身上,低下头去。
“你……你给我吃什么了。”江小雅没来由红了脸,捂嘴质问,最受不了段容一往情深的样子,明明是个喜剧分子,偏偏总想扮演痴情暖男。
“奖励你一颗糖,喜欢可以回应一下。”
江小雅受不了魅惑,一把推开段容坐起身,顾左右言他,“这个是什么木做的,怎会有香味。”
“沉香。”段容双手往脑袋下一枕,惬意道:“都说人死后要入土,只是再好的木头入了土里也有腐朽的一天。所以我已经找好了一处风水极好的水域,待死后随着这沉香一起沉到水里,想必也可不朽。”
江小雅却道:“只是,长久浸泡在水里会发涨的,到时候。”回头看去,“你肯定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你还会觉得这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段容突然坐起,一本正经道,“呀,我怎么没想过这个。水葬也不行,土葬也不行,难道真要挫骨扬灰不成?”真是一个令人懊恼的问题。
江小雅收起玩笑,目色坚定地望着段容,“好好活着不就行了。”
“依你。”段容不假思索点着江小雅的鼻子笑说。而后立起身宣布,“连死后都有人陪了,活着又有何惧。所以我决定了要活到老,死在雅雅后头。”
江小雅抿嘴,段容这人真是太不会聊天了,不过她心情好,原谅他了。
段容却来了兴致,非要拉着江小雅去西山骑马。江小雅可不会,段容笑道:“所以才要去啊,两人一骑才好占雅雅便宜不是。”哈哈笑着吩咐人准备下去,却也只有廉阙一人陪同而已。
等真正两人一骑在林荫小道的时候,江小雅才知道段容这货对驭马术也是平平的让人不忍直视,中等个头的马匹东散散西走走,就是不按驱使行动。
“我说,你也不太会吧。”江小雅扭头,满是嫌弃的看着段容,这哪里是出来兜风啊,喂马还差不多。
段容正扯着缰绳左右平衡,没心思搭理江小雅,有搭没调道:“你以为这个看起来很简单吗?不小心点会摔死人的,坐好了别乱动。”抽个手把她脑袋推回去。
江小雅嘴角抽了抽,“合着你也是来学习的啊大哥。”想起来前逞的那股子劲儿,夺过鞭子,一抽马腹,马儿嘶叫着撒腿就跑了起来。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段容惊慌乱叫一把搂住了江小雅的腰,吓的要死,“快让它停下来啊。”一脸吓死宝宝的样子让江小雅快笑抽了,大声回道:“我也不会啊大哥。”夺下缰绳,却控制的有模有样。
一身劲装的廉阙远远的跟在后面,不时还能听到前头传来幼稚的打闹声,他颇为无奈的望了望天,夹了夹马腹,缓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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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碧水潭边的青草地上,段容舒心吐气,“快同我说说,你还有什么想去尝试,我带你去玩。”
江小雅望着如洗的碧空,含笑道:“是我陪你玩吧。”眼珠一转,“你可会水性。”
段容顿声道:“会。除了不会动粗,区区样样精通。”
“来来来,趁着天热,去潭子里凉快凉快。”
“啊,雅雅这是要邀请我鸳鸯戏水吗?”说着就煞有介事的开始脱起外衫。
江小雅却狡黠道:“先看你玩会儿我再来,去吧去吧。”
“一个人呀,那多没趣。”段容霎时没着兴致,作势把衣衫穿回起来,却被江小雅一脚揣下水去,“游一个给姑奶奶我看看。”让你装。
结果段容没扑腾两下就像秤砣似的沉了下去,江小雅起先还以为他也在同自己闹着玩,这便象征性着喊了两声,“玩的差不多就行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过了一会儿,水面依然平静无痕。江小雅心头一紧冲到水边,“蝈蝈,你快给我自己出来啊,如果让我揪上来,要你好看。”仍然没有回应。江小雅再也按捺不住,连鞋也没来得及脱就一头扎进了碧潭下。
这时段容早已去到了飞瀑下方的大石后歇气,边回头看着那边时起时下骂骂咧咧的女子,笑弯了唇。他也不急着现身,拧了拧衣服,洗了洗脸,磨磨蹭蹭了一番,再回头,那厢已经哭起来了。
“廉阙你死哪去了还不出来,你家主子淹死了。”江小雅拍打着水面,一抹脸又潜了下去。等再上来看见悠哉游哉卧在草地上的那只蝈蝈时,喜悦之情瞬间被愤怒取代,三两下回到水边上岸,还没开始骂人,就被段容拉扯着跌在了草地上。
“看,这是什么。”段容变戏法似的绕指到江小雅耳后,再收回来打开一看,赫然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别说我没关照你,这个就权当是给你的嫁妆了。乖叫声十七叔公来听听。”
感动稍纵即逝,换来的却是雨点般的拳头,“很好玩是不是,还嫌耍玩我不够,十七叔公?叫你大爷好不好。”
段容一边避一边说:“只要雅雅叫的顺口,叔公大爷都无妨。”
江小雅打也打累了,顺便也总结出一个道理,跟段容这货在一起吧,就别想着能够愉快的玩耍了。这便夺下红宝石,走了。
“嗳时候还早呢,我们去山顶看落日吧。”段容站在那头,突然很认真的说着,“听说西山的落日很美,可要同我一起去看。”
江小雅偏头想想,“好啊……下次有机会再陪你去。”哼着小曲,连蹦带跳着往小道上去了。
段容略一失神,再无谓的耸耸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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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同段容出去玩耍了一天后,如非必要,瑞王就不太让江小雅出门了。江小雅倒也不是非要去找段容不可,只是从瑞王爹的紧张程度来看,想必他们同鞠康的较量已经接近尾声,屈指一算,最多也就是五天左右的事情。
江小雅自认不能出力帮上什么忙,这便本着不添乱的心态,老老实实宅在别苑里连二门也没迈出去过。
然而小忧带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她没来由的慌了。
“这事小忧本不该说,但见郡主同安平王爷交情甚好,小忧若是再不说,只怕郡主要悔恨终身。”
“郡主那日去安平王府时,王爷可曾给郡主吃过什么。”
江小雅想起棺中一幕,当时段容的确趁她没有防备的时候让她咽下过一个糖丸,当时不凝有他,现在听小忧说的这样紧张,想必另有内情。
小忧又自说道:“郡主所中之毒与王爷当年所中同出一辙,只是研制此毒之人更加歹毒,并未研制解药,是以无解。梅姑娘多年奔走各地以身试毒试药为的就是能够研制出解药,前时她不顾自身安危,终于在长白山腹地研制出解药,却也是唯一的一颗。王爷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说罢重重伏在地上,“小忧自小受惠于王爷,此生无以为报,只求郡主能去见他最后一面。”
江小雅不可置信地跌坐进圈椅内,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小忧眼睛模糊了起来。之前就曾猜说小忧是柳庆元的人,那时她还强辩说王爷王爷,只是此王爷并非瑞王爷,她一直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只是自己没有去多想。现在想想,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倒颇有点像段容的口气。只是段容他这又是为什么啊,自己煎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就要得救了,却又把这个机会让给她?突然,“梅姑娘既然能研制出解药,又何差多一颗。”
“梅姑娘为此事已然心力交瘁,听说是这些年来身上攒了太多毒物,这口气一松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江小雅只觉心口钝痛,若是严格论起来,她也要管梅若兰叫一声姨妈,当初不知道为什么段容对她的态度那么冷淡,还说他太过刻薄,现在想来,大概是不想她为自己以身犯险,所以才那样对她。现在倒好,梅若兰耗费了多年的心血,却依然没救成段容。
“只是,里外守卫森严,我要如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