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雅的梦想是开间画廓啊,或者花店那种悠闲又惬意的小铺子。段容把楼子以二千两谈下来的时候,她就这么提议来着,但都被他否了。
“你不可能指望逛青楼的人还有雅兴上到隔壁去赏赏画或是闻闻花香,倘或开在别处尚且可行,此种境地之下,不太能招来什么生意。”段容一边拆着楼子里花里胡哨的彩绸,一边分析说,“你也别太心急不是,衙门的批文下来也需要一些时日,现在先把楼子打扫出来,再拟一个转手的告示,等墙一开就贴出去,等着收钱就是了。”
江小雅还是觉得不踏实,“我觉得房大人挺不乐意见我拿下这个楼子,他不会给我使棒子吧。”那可真就要砸手里了。
段容道:“不会。他那人看着讨厌,阴晦的事情倒是不会去干。你别总这么愁眉苦脸的,楼子刚拿下,该高兴才是。”
江小雅扯着嘴角,笑的勉强,“不行我明天再上次衙门打听看看。”老是从柳巷穿梭来去也不是个事儿,还被人当成是不正经人家,本来名声就不好了,再这样下去,该臭回碧螺村了。
“你就是信不过区区。”段容把扯下来的彩绸揪成一团,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
江小雅安抚道:“怎么会,要是不相信你这个蝈蝈,我又岂会把那么一大笔钱交给你去操作。”就像燕于临说的,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数钱大概就属我这种人了。
“那就安心等着,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如果耐不住性子三天两头上门询问,惹的令丞反感,反而要坏事。”
江小雅听了觉得很是有理,把楼子打扫干净便就把里里外外都锁了起来,反正她也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居住,再大也不住,等拆墙的批文下来,马上转转转。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没闲着,梅若兰三天两头派人来请她去小居玩耍,一来二去,倒是比段容还要熟稔上了。
梅若兰这人没什么喜好,就是爱捣鼓些香料。现在临近秋季,一些夏季新采摘下来的花花草草都成了被研究对象。每回江小雅一来,总要让她先感受感受。
“今儿天气不好,你怎么还来。城外僻静,下次若来一定唤上小容才行,你一个女子行走,我可不放心。”梅若兰抱着个小研钵,正在捣花瓣。
江小雅来熟了,摘了帷帽,将带来的食材放到案角,“您不是说嘴谗了,今天我下厨露一手。”
梅若兰笑道:“你还是别了,上回刷个碗都把我家那套唐瓷给摔的差不多了,再要下厨还不得把我这小居给点了。”话虽这样说,目色却是满含宠溺。“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煮出什么,真要有什么鬼主意,从旁指点就是了,昨儿从岭南来了位新师傅,听说厨艺很是了得。”
江小雅挠头讪笑,虽然教了陈大嫂,并且看她煮过几回,自觉应该可以处理的来,被梅若兰这一说,倒是有些心虚了,“要不,我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梅若兰笑道:“快来,闻闻这个味。”把研钵送到江小雅面前,“偶得了一株昙花,昨天夜里竟然开花了。”高兴的像个阳光灿烂的美少女。
但是那个味,江小雅却受不了,只一嗅,立马掩住口鼻避开,“太呛了。”
梅若兰道:“那是另加在里头的其他草药,这个若是随身携带,秋日很是能驱蚊虫,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做好了给你同小容一人一个。”
江小雅却是敬谢不敏,“还是给段容吧,我不太爱戴这些东西。”
梅若兰也不强求,只在需要搭手的时候让江小雅来帮衬一二。待做完了这些,又将她拉着去到棋盘前,饶有兴致道:“之前你说的那个棋,我研究了,再陪我来下看看。”
江小雅嘿嘿一笑应好,围棋她是不懂,五子棋却是个中里手。
但没想到的是,梅若兰的领悟能力这么强,之前才教过她一次,自己稍加琢磨就能举一反三。一局打平后,连连胜了江小雅好几局。把她服的,又嚷嚷着要把饭后的碗筷给包了。
梅若兰笑道:“既然你教了我五子棋,我教你对弈可好。”五子棋虽新鲜有趣,却耐不住长久消遣。
江小雅直摆手,“我脑子不好使,算来算去容易短路,您还是找段容吧。”一撸袖子,跑厨房帮忙去了。
饭点的时候,段容真就来了。
“你是属汪的吧,踩着饭点来。”江小雅正摆碗筷,见段容在门前扑袖掸肩,“下雨啦?”眺了眼湖面,果然淅淅沥沥下着蒙蒙细雨。
梅若兰踩着话头出来,把一盘山果搁到桌上,“正好我刚做了一身你的衣裳,去换了,省得待会儿着凉。”
段容甩甩衣袖,没所谓道:“无碍的,区区这是瞧小雅姑娘还没回去,便来接她一接。”说完朝江小雅挤眼。
梅若兰抿嘴不语。江小雅嘴角抽搐着,美其名曰来接我哈,不就是怕梅若兰要去你的画。“别愣着了,去洗洗手开饭啦。”
动筷之前,梅若兰又吩咐厨房加了两个菜。江小雅忙道:“够吃就行了兰姨,再加可得浪费了。”一盆酸菜鱼我可以就两大碗米饭呢。
梅若兰笑笑着止住段容伸筷去鱼盆的动作,“小容吃不得辛辣,加两个清淡点的,缓和缓和。”
江小雅诧异了,上次在陈大嫂那里这家伙可当着她的面食下一大碗酸辣粉,还加了辣椒油,啧,蝈蝈真是会装十三。
段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咳了咳嗓子道:“别听兰姑娘乱说,区区只是少食,并非不食。”一筷子入口,顿时呛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逞了。”正好新添的菜色上桌,忙摆到段容面前,“蝈蝈还是吃点花花草草就好,省得吃坏你那娇嫩的肠胃。”
段容这便顺杆子往上爬,“还是小雅对区区最好。”
遂这一顿饭用的是东边太阳西边雨。江小雅自认很能吃辣的,碰上这个新来的厨师也是服了,看着闻着都还好,入口即辣,微酸且麻,直冲脑门。
而过了嘴瘾的后果就是,当天夜里又闹肚子了。
陈大嫂难得一次没有早出门去市场采买食材,想着给江小雅熬点小米粥,刚拐进巷口,就瞧见段容在家门前叫门。这便开了门请他进去,并且把江小雅闹了一夜肚子的事情跟他说了。
段容问:“可有请大夫来看。”
陈大嫂道:“大夫倒是没请,不过我这里有点偏方,正准备待会儿和粥一起熬了。”
“生病吃药的事情可马虎不得,熬点稀粥就成,区区去寻大夫。”说着就出门了。
巧的是,段容请来的大夫还是上次给江小雅看过的那个,见她又是这么个症状,连脉也不号了,连连摇头叹息,“老夫早前如何同姑娘说来着,你这脾胃本就不适宜太过重口味的食物,尤其是大鱼大肉那些,脏腑承受不了,自然也就要闹腾一番。”开了方子,又嘱咐一番,不外乎是清寡饮食,补物可进一二,少食多餐之类云云。
江小雅没力气再辩驳什么,明明这个身子健康的很,没想到内里这么的娇气,真是,要好好训练训练脾胃才行了。
大夫走后,段容熬了药来,“往后可得管着点嘴了。”见她拎汤勺的手都在发抖,便代劳了,“原本是来同你说个好消息的。”
江小雅斜倚在炕头,含下几口苦涩的药汁,有气无力道:“快说说,兴许我一高兴就好了。”
段容再舀再喂,“其实也没什么,都在意料之中,就是衙门的批文下来了。”
江小雅一激动,把药碗打翻。这让准备叩门的陈大嫂一吓,冲了进来,然后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忙回身笑道:“小雅她生病了,段公子好心来照顾她,情况一定不是看到的这样。”
燕于临剑眉一敛,太阳穴突突了几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了。
陈大嫂不忍直视地瞥了眼被骑在地上的段容,赶忙又追了出去,好说歹说了半天,燕于临才道:“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么多。”
“想来燕少侠是误会了。”段容一边抹着身上的药渍,一边出门道。“我同小雅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
燕于临望向段容,“你们可真会闹误会啊,每次都来同样的招数,算好了我会来是吧?”想想又道:“你俩成天这样混在一起,你是不是对她。”趋步上前,揪住了段容的衣襟,脸色不太好看。
段容没太听明白,拍着燕于临的手,“燕少侠这是做甚,区区与小雅只是朋友,你何必这般恼怒。你若是真喜欢她,只管同她说去,对区区发狠做甚。”
江小雅恰时挪到门边,看着燕于临那副要与人干架的模样,心尖颤了颤,这家伙不会把段容当成是情敌了吧?忙道:“吵什么呢,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我不介意你们一起追求我哈。”没什么血色的小脸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段容同燕于临互望一眼,自动忽略了江小雅的话。段容同陈大嫂道:“想必燕少侠找小雅有事相谈,区区陪大嫂子去采买食材吧。”二人很是识趣的溜走了。
僵持了一会,燕于临才走上前,“别笑了,跟哭一样。”搀扶着回屋。
一时对坐无语,江小雅又脑补了许多,然后就听到燕于临说:“你喜欢段容?”
啥?!“对不起我耳朵不好,你能不能再说一次。”如果不是虚弱着,她大概会学着燕于临的样子,扯着嗓子吼:有种给老娘再说一遍。
“你知不知道段容是谁。”燕于临气结,“你知道他的身家底细吗?成天跟人家这样没心没肺的混在一起,哪天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江小雅抚额,“不是大哥,你是打哪看出来我喜欢蝈蝈的。”眼拙的,这摆明是姐妹情嘛。“还有他是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大嫂都去把人家祖宗十八代调查了遍,比令丞那里存档的户籍信息还要全面。
“知道你还跟他混在一起。”
“唉不是,你有钱有势也不能看不起人啊,段容他虽然落魄,起码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还真就没有见过哪个公子哥像他这样凭自己双手挣钱来养活自己的。”虽然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这并不能否认他对生活的积极性。
“谁看不起人了。”燕于临气结,撇开这个不说:“那你真打算继续跟他这样混下去吗?要不我带你去江南,比这里好多了,春暖夏凉,景致也好。”
“私奔吗?”
话音还没落下,就受了一记爆栗,“还要脸不要了,再口没遮拦试试,看我怎么修理你。”
江小雅揉了揉脑袋,太委屈了,“我病着呢大哥,你究竟想要干嘛啊,又要带我去江南,又这么暴力,不玩了行不行啊。”
燕于临这才软下声,“过来我看看。”
江小雅不依,仍旧杵那儿不动。
燕于临这便主动过来象征性地替她揉了两下脑袋,随即语重心长了起来:“不是我不赞成你找归宿,那也要看找什么样的。像段容那样的,还是算了。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安份不说,做什么事情也没个定性,你若是真跟了他,铁定要吃苦。”絮絮叨叨了一箩筐还不觉够。
素来简单粗爆的鱼鳞再次刷新了江小雅的眼界,这把她给雷的,默默退开好几步,“大哥,你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吧?”这跟老爹给自家闺女挑女婿有什么区别啊。
燕于临发现自己的好脾气很容易就被江小雅激爆,他忍了忍,“管好自己的嘴,吃吃吃,早晚吃死你。”一甩手,走了。
“唉爹啊~你就这么走了啊,不再坐会儿吗?”江小雅尔康手也没挽留下燕于临。她觉得这事吧,不能太当真,跟这些个小妖精计较哪里还计较的过来呀,遂倒下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