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冲夫妇报了仇,拾了细软,撇了家屋,带上锦儿,开始了云游之旅。
少不得饥餐渴饮,风食露宿。一路上所到之处,夫妻搭档,查清当地的不义之财聚集之地,便夜间飞檐走壁,侠盗义取,一部分自用,一部分周济贫民。游山玩水,倒也逍遥自在。
不少贪官污吏和财主土豪被当成ATM(自动取款机),不敢报官,报了官的也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甚至不知道到底大盗是一个人还是团伙作案。
而高太尉因为太尉府杀人事件和爱子伤残一案,紧锣密鼓地调派人手,捉拿林冲一家。
单说林冲夫妇和丫鬟锦儿,这一日天色已晚,三人来到沧州远郊的一处大庄院前,错过了宿头,寻思打尖投宿胡乱休息一宿。
林冲还未敲门,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武师装束的人从门里走出来。
林冲正想上前施礼,那武师用鼻孔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家眷,把林冲当作了空气。
林冲心下不以为然,拱手作揖道:“这位师傅,在下木二中,携家眷探亲,中间迷了路,错过了宿头,恳请在宝庄借宿一宿。餐旅之费,一文不少。多谢多谢。”
那武师仍是傲慢得很,鼻中喷气,充耳不闻。
这尴尬之时,林冲身后传来人马脚步。一行穿着不俗的人马也来到庄院之前。
为首的一匹高头大马上下来一个大官人打扮的气宇轩昂的人物,径直朝那武师模样的人走来,拱手说道:“这么晚还让洪教头在此开门等候,失礼失礼。”
那被唤作“洪教头”的人更是得意万分,那眼角瞥林冲一行,林冲只是故作不见。
那大官人又转头冲林冲施礼,问道:“敢问英雄名姓?来自何方?欲往何处?”
林冲恭敬还礼,把刚才对洪教头所说之话又对着这大官人说了一遍。
那大官人的态度和洪教头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热情异常,满口答应,把林冲一家请到庄院里,收拾净房,牵马喂料,茶饭床铺,十分周到。
林冲三人感激住下,当夜无话。
次日一早,待林冲要向昨天的庄主大官人道别时,看见昨天的那个洪教头在教大官人和众庄客耍枪弄棒。看样子,这个庄院的主人在跟洪教头学习武艺。
林冲不敢造次,默默地退在场院一角,看着众人比划练功。与周围庄客闲聊时,得知此处乃柴家庄,这当家的大官人乃后周皇裔,姓柴名进的便是,人称“柴大官人”。林冲在东京之时便听过这柴进柴大官人的名号,江湖绰号“小旋风”,为人最是仗义疏财,凡是到柴家庄上投奔的好汉,不管经历武功,都好生招待,送金赠银,因此在江湖上名声甚响。
林冲听罢,倾慕不已,又端详了柴大官人的身形外貌,果然隐隐有帝王之风。
寻得空档,林冲上前向柴进施礼道:“不知此庄是柴大官人的府上,多有叨扰。小可昨日向大官人言说的乃是赝名,吾乃林冲是也,人送外号‘豹子头’。”
柴进一听,当下大喜,连忙挽住臂膀,关切地问:“莫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林教头?”
林冲点头称是。柴进更是大喜过望,忙与林冲互问江湖之事,互道仰慕之情。
再说那一旁的洪教头,自恃是柴进柴大官人的当家教头,平日里飞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今日看到柴进对这么一个落魄的书生模样的人称兄道弟,热热乎乎,不禁心里酸得醸了一缸的醋。心下想,这柴大官人恁地糊涂,随便一个江湖汉子跑来投靠,便这般与人亲热,也忒不把我这当家教头放在眼里。不禁妒火中烧,与那林冲为敌起来。
柴进看把洪教头晾在一旁,也拉着林冲凑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林教头,这位是洪教头,你二位亲近亲近。
洪教头依然是对林冲冷得像数九寒冰,只双手一抱拳,正眼都不看林冲一眼,只是嘴里说:请了。
柴进恼他无礼,心中不快。这洪教头原本也是自己投到柴家庄,自诩有四十万禁军教头的旧职,有万人不挡之武勇。柴进的这些庄客武功本来就不强,经他一吹,几乎没有人敢小看他。他就自荐当了这柴家庄的教头,平时吆五喝六,指导别人武艺。
柴进有意要林冲试试洪教头的真本事,故意抬高了声音说话给洪教头听道:“这位林教头,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祖上也是武将名门。林夫人的家里也是习武世家,林冲的岳丈张教头是远近闻名的老英雄。”
洪教头听罢酸到:“柴官人也忒拿江湖的传闻当史书读了。倘若明儿个也来一个教头,后天又来一个武将,恐怕这柴家庄过不了几日便成了天下第一的英雄聚会之所了。俗话说‘是骡子还是马,须拉出来遛遛’。只怕风大说话闪了舌头,喝水都会湿脚。”
林冲听那洪教头说话难听,又看出柴大官人皱眉不已、有意要自己杀杀这姓洪的威风。这时林娘子和锦儿因为原本也要当面谢过庄主,见丈夫久去不来,就结伴也来到这场院边上。林冲看看林娘子,心下有了计较。
林冲对洪教头笑道:“这位洪教头想必是武功盖世,身手不凡。不知教头是否愿意切磋一二?”
洪教头巴不得要亲手教训教训外来人,应允着就要林冲挑兵器来斗。
林冲却自己不捡兵刃,踱到林娘子面前,领着主仆二人来引见给柴进,道了谢,请了安。
那洪教头不见林冲上场,等得心烦,不住催促。
林冲对林娘子道:“今日有幸和这位英勇无敌的洪教头切磋武艺,不知娘子肯否赏脸?”说着用眼睛给娘子挤了挤。
那林娘子也是聪慧之人,刚才就听得众人言语中话中有话,登时会意,莞尔一笑,下场挑了一根棍。双手抱棍对柴进说:“小女子献丑了。”
只是不对洪教头开口,笑盈盈地使一个俊俏的守势。
那洪教头没想到上场的是林冲的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似货郎小贩挑着胆子卖的胭脂玉霜箱子,心里打鼓,不知道这夫妇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便就这么比武,嘟囔道:“俺老洪还没和娘……,女人比过武,斗过架。这样赢了也不光彩。”
柴进接道:“洪教头无须多虑,比武乃切磋技艺,朗朗乾坤,不论性别。林娘子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大丈夫何惧外人闲话?”
一席话说得光明磊落,林冲夫妇和众人都点头称是。
洪教头不好再辩,只得拿着棍子大剌剌地使一个旗鼓。
柴进有意教比武二人使出好身手,故意取一个金元宝在手上,看分量怎么也有二斤沉,放在院边的磨盘上,道:“赢的英雄赏金元宝一个。”
洪教头眼里头都能喷出火来,“哇呀”一声吼,就急忙来攻。
那林娘子步履轻盈,避重就轻,虽然动作看似柔弱无力但是一个棍子也舞得点面相连,行水流水般顺畅。
洪教头久攻不下,似乎还未近身便被林娘子的棍子挡在了半步之外,心急如焚,增加了手下的力道和速度,棍子抡得呼呼带风,全然不像切磋武艺,倒更像拼命之法。
可不管怎么重的猛攻,林娘子都轻轻一下,或拨或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反倒是林娘子防守之余,还会抽空给那洪教头东一棍子,西一拳头。
众人看洪教头打得毫无斯文可言,对一个女武师打得如此不怜香惜玉,连武术的外行人都看不过眼,连连皱眉摇头。
只有林冲和锦儿左顾右盼,看林家娘子巧斗莽教头。
大力打法久战则力亏,那洪教头抡了好一阵,开始气喘吁吁,节奏也慢了下来。
林娘子手疾眼快,抢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棍子点到,只一别,那洪教头连人带棍,失去平衡重心不稳,直直摔倒了,许久都站不起来。
场院里众人都喝一声彩,林娘子大气不喘,脸颊不红,仍是盈盈地笑着,提着棍子给柴进道了一个万福。
柴进大悦,连忙捧着金元宝双手递与林娘子,嘴中夸到:“林夫人真乃巾帼英杰,女中豪士!柴某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他再斜眼看那洪教头,奋身挣将起来,拄着棍子,愁眉苦脸地逃出庄院去了。
柴进大办筵席,杀猪宰牛,置盅摆盏,要宴请林家人。众庄客和族长作陪,把英雄伉俪围到席中间,轮番敬酒。
柴进心情大好,又询问林冲夫妇东京之事,林冲这才把高衙内调戏娘子,陆谦助纣,富安陷害,太尉府报仇的种种事端给柴进说了。柴进唏嘘不已。
他避开众人,拉着林冲的手轻声道:“不是我柴某人多嘴,林兄带着家眷,不方便行走江湖,不如去个固定所在,也好安顿下来。”
林冲言道:“不是小弟不想,那高太尉定不会善罢甘休。总是在一个所在,终究会行踪暴露,遭人牵制。”
柴进道:“柴某有一个好去处,实为休养生息,波澜不惊之世外桃源。只是怕屈尊了林兄和林夫人。”
林冲忙问道:“倘若有这安身立命之地,还望柴大官人提携。”
柴进道:“在离此间往南的山东境内,有一处环水之山,芦苇繁茂,水路交错,便是左右的乡邻也少有人知晓,人称‘水泊梁山’的便是。端的是人间仙所,福地洞天。那水泊梁山有四个头领,按排位分别是‘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旱地忽律’朱贵。这众头领早年曾投到柴某的庄院,得到过柴某的资助,后来才占山为王,安营扎寨。柴某举荐林兄夫妇一行去往投靠,绝对会看柴某的脸面坐上交椅。”
林冲夫妇二人喜出望外,当即请求柴进引见。
柴进立即修书备马,又拿出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礼品。更是准备了一个锦盒,里面盛放金元宝四个,权当对四位头领引见林冲一行人的信物。
林冲惊于礼物的丰厚,柴进道:“只有一件,林兄有所不知,那‘白衣秀士’王伦有些小肚鸡肠,怕他不容林兄和林夫人。这金元宝便是我的脸面,见元宝如见我柴某。林兄好自为之。”
林冲夫妇这才准备行装,辞别柴进,向那水泊梁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