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夫人本以为宝七上午对颜夫人的态度是为了巴结自己,原来也不过是个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竟然是装给她看的,若不是今日发生了这等事故,还真不知道这小贱人要给她演到什么时候!
宝七说完一席话,也知道自己和祁夫人的关系算是摆到明面上来了,二人再也没什么回旋的余地,她没料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不过她也不后悔,少了些伪装,多了些戒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此次回花家,既然祁越与自己一同上路,祁夫人在做什么动作,也会收敛一些,想到这里,宝七又感激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祁容,对方形容浅淡,面色微白,越发有一股沉敛如海的气质。
此时祁越也不知是否看出了祁夫人的情绪,见事情定了下来,沉了沉气很是负责的开口道,“既如此,不知此程安排何时出发?听说那边火灾颇为严重,整整烧了一上午,恐怕即使有人,也是凶多吉少……”
说到后面,祁越的语气也带了些沉重,凌玕扫了一眼宝七道,“无论何时动身,琅儿都可以派些人随我们一同前去,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玕所说,是官府中事,朝廷现在肯定还在封锁灾情之地,闲杂人等肯定是无法贸然进出,若是有人随行带领,肯定能减少许多麻烦,宝七对此很是感激,点点头沉声道,
“有劳凌公子了,宝钗希望能尽快动身,看天色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若能早日见到姑父姑母的……残骸,方能安心,况且家中,还有一位表妹……”
祁越认真听罢,很是赞同道,“大嫂的忧虑有道理,何况还有品泽帮忙,现在出发是个好时机。”
一番商讨下来,贺兰留下来照顾祁容,芸儿随同宝七一起出府,凌玕派下人回去送信,自己随着祁越一起,与宝七一同出发了。
凌府的人做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宝七他们的马车行至半路,派去送信儿的人便已经追了上来,还带回了一封手令,宝七猜测应该是那位凌琅的,心下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对方,再向前望去,心里的担忧更甚。
她不愿相信花家的人如同祁容所说全部葬身火灾,却又不能欺骗自己心中的不安,明明越来越着急想知道花家的情况,随着临近反而有些不想面对,似乎有种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和残酷。
出城不久,前往北杏村的路途,果然驻守了许多侍卫,看到他们的手令,才犹豫了一下放他们前行,剩下的行程,带给宝七的便只有触目惊心。
方才离得远,味道不真切,现在进入了围守的区域,没行多远,一股浓烈的火烤气味扑入鼻中,特有的烧焦的味道,从鼻孔直接刺激着宝气的神经,让她心头发颤。
宝七不在安分的坐在车里,而是将车帘轻轻挑起,目光直直的注视着车外的景色,芸儿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拦,也跟着一同望了出去。
这一看,心里便一阵抽痛发紧,宝七在这条路上走的次数不多,却有着非同寻常的记忆,不久前葱葱郁郁的小路,树林,甚至远处的房屋,现在,全都变成了一堆黑焦的冒着灰烟的废墟,不,连废墟都算不上。
只是一片烧成灰烬的地狱,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跳,一路上每个人都是沉默无言。
凌玕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回头朝着车窗看去,窗边的女子眼眸里含着盈盈泪光,闪烁着却一滴未落,眸色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伤痛和坚定,缅怀与震惊,当他想去安慰对方之时,才发现自己面对这双眼眸,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相望。
花家到的并不慢,甚至可以说很快,可即使经过一路的冲击,宝七到达花家小院前时,心里依旧震颤,无法平静,如一道雷光劈在头顶,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烧的看不出原貌的院落,提了许久的心,轰然坍塌,沉入深渊。
那座承载她最美好记忆的草屋,只剩下几根烧的乌黑的木棍,还在尽最后的努力挺立着,似乎在诉说主人死前绝望,宝七觉得身上有些发凉,强稳住心神,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毫无生机的残骸中迈去。
芸儿连忙上前扶住宝七,祁越见状张了张嘴,这个要喊出声,被凌玕轻轻拉了一下,这才对着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跟过来的下人们立刻上前,也朝着那片烧剩的废墟中行去。
祁越和凌玕跟在宝七身后,随从们一拥而上踏进废墟寻人,人还没靠近,便听到晃啷一声响,本来摇摇欲晃的几根木棍,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全然塌了下去,扬起一股灰蒙蒙的黑烟。
宝七挣扎开芸儿的搀扶,一边低低呼唤着,一边拼命的搜寻,似乎真的有个人还在这片火灾后的废墟里等着她。
“花大娘……”
“花伯……”
“惜儿……惜儿姐……”
芸儿拦不住,只能随时随刻跟在宝七后面,生怕宝七一个不稳再摔倒,凌玕凝眉注视,也随着祁越一起搜寻宝七要找的人。
花家的院落本就不大,烧完之后更是如同平底,能藏人的地方实在少至又少,估计除了宝七,没有任何人相信这里还有活人存在。
就算是死人,估计烧的也只剩下一堆骨骸了吧。
宝七恨不能把整个废墟翻个遍,踉踉跄跄的在里面翻找,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都不放过,她不是不信,她是不能接受,哪怕是死了,她也要找到骨骸为这一家人收尸!
不知过了多久,凌玕跟在外面的随从突然跑过来传话儿,低头不知禀告了些什么,祁越和凌玕的脸色都由忧虑变成的沉重,甚至带了些紧张和不解,宝七没注意到,芸儿却尽收眼底。
凌玕叮嘱了随从几句话,随从这才低头退下,凌玕和祁越忙从废墟中抽身出来,拧着眉心互看一眼,祁越目光微深道,“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