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鸳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大神正一手托腮笑望着她。
她忽然心跳加速——那么多电视电影不是白演的,没吃过猪肉,还么见过猪跑么?
她小心地放下刀叉,掀开那几片遮掩的蝴蝶石斛瓣,只见黑色陶瓷的碟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吊坠,简约精巧的小木马在柔和的灯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尽管细细碎碎的嵌满了钻,却丝毫不张扬,像极了童年时被小姑娘们捧在掌心里的饰物。
“这本来是一套,”叶景琛一面说,一面退开椅子起身来,“白马和王冠。”
“王冠?”因为大神站在身后,看着他投在桌面的影子,她有点莫名的紧张——明明,那里藏着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戒指。
叶景琛自她身后俯身,手臂从她肩上越过,两指轻轻捏起那枚吊坠。
线条简约精致的坠子恰好落在林鸳面前,前方的灯火为那只小马勾勒出金色的边框。
他低头,角度刚刚好看见她白皙优雅的颈项——这么多年过去,在非工作场合,她依旧习惯于什么配饰也不戴。
“对,白马是项链,”叶景琛慢慢地,顺着她的锁骨方向将纤细而精致的项链环上她的颈项,“王冠是戒指。”
细小的白马贴上她锁骨间的肌肤时,“戒指”两个字恰好落进她耳里,搁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场合里,适合把配套的戒指交送给你。”叶景琛的手落在她鬓旁,指尖温热,动作柔和地捋过她夜风中轻轻飞扬的碎发,“直到刚刚见到你之前,我还在想,那应该是一个特别精心的场合,精心布置的地方,特别有意义的时间……”
大神的指尖仿佛有定身的魔力,林鸳感觉自己只能这样乖乖地坐在椅子里,听着他动人的嗓音在耳边说着她未曾听过的情话。
“可是,就在刚刚,我发现不是那样。”他轻轻地抽出她盘发的细簪,她柔顺飘逸的长发瞬间披散在肩头后背,覆盖了她白皙柔嫩的颈项。
林鸳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回过身,角度恰恰好和大神乘着星光的眸子四目相对。
叶景琛垂眸,目光停在她微启的红唇:“真正重要的……只有你。只要你在,只要你愿意,就是最适合的场合,最适合的时间把它给你。”
林鸳深深地吸了口气,肩膀微微抬起,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再多的身为演员的表情控制能力,此刻也是浮云。她想自己现在表情一定怪异极了,想笑又想哭,想开口又不知从何开口。
“所以,小林子你告诉我,你愿意吗?”看着面前表情丰富的姑娘,向来笃定的影帝先生竟觉得心底有一丝慌,面上却是温和的笑颜,“愿不愿意做叶太太?嗯?”这一声“嗯”听着撩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强装镇定。
林鸳感觉嘴唇干燥极了,之前喝下的那几口果汁的甜腻覆在唇舌间,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却不知道这个动作落在正在紧张期待答复的某人眼里,像极了坏姑娘欲擒故纵的挑衅。
叶先生终究敌不过这种不自觉的诱惑,俯身贴近,唇刚刚刚要碰上,却吻上了她白皙的手指——林姑娘的食指挡在两人的嘴唇之间。
他一怔,极近的距离将她那双丹凤眼底的惴惴不安看得一清二楚。
“……在我回答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一件事。”林鸳的声音极轻,带着强压着的颤抖,“说完之后,你可以选择撤回刚刚的问题。”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叶景琛依旧允了:“好,你说。”尽管无论她要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将之前的问题撤回。
林鸳站起身,和他并排靠在围栏边:“我觉得你有权在知情的情况下,再选择……是不是要和我在一起。”顿了顿,她声音低沉,“我妈妈的事徐学长应该已经和你说过。可是……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她和我爸爸的事。”
叶景琛偏过头,从他的角度,恰好看见她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覆在白皙的面颊上,她支撑在栏杆上的手臂紧张的姿势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她究竟有多害怕这段过去,会让他望而却步啊……
“我都已经知道了,”叶景琛抬手搭上她的肩头,大手覆在她的脑侧一拨,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你父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包括……你们出事的那一天,是为了赶回来见林叔叔最后一面,我也知道。”
林鸳一惊,想抬头,却因为被他柔却牢固地困在怀里而动弹不得,只好闷声问:“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当年,若是有心人再进一步深挖卢筱蕊与“前夫”的过往,只怕那一出大戏带来的灾难还要再翻倍。
幸好,卢筱蕊不过是三线女明星,幸好,“新欢”的正室有意压下水花,不欲追究。林剑锋和卢筱蕊的那段恩怨才终于没有被围观的无聊人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景琛轻声说:“我最近去过周家寨,是周老师告诉我的。”当时周学睿本是守口如瓶,直到他叶景琛将穆清澜和穆志雄的关系和盘托出,分析给他潜在的威胁后,周学睿才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地将那一段被岁月风沙掩埋的往事讲给他听。末了,周学睿说:“这些事和小鸳没有半点关系,但若有人要以它为利刃,我希望你可以做她的盾,你可以吗?”
“你去周家寨做什么的?”山高路远,在有工作安排的时候,就连她也抽不出身回去,只能靠隔三差五给周老师电话,听一听小鱼的声音。近来大神忙得分.身乏术,为什么会专门抽空去周家寨呢?
“这件事,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叶景琛再她柔软的头发上一顿揉,“一事归一事,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了吗?”
“……你不在意吗?还有你的家庭……”他身为演员的身份,身为叶氏继承人的身份,这些都有可能因为另一半的污点而被影响,大神难道真的不在吗?
“我不在意。至于我的家庭,交给我就好。毕竟——”叶景琛笑了声,“毕竟如果你答应了,我的家庭不就是我和你吗?”
林鸳默不作声,感觉大神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摩挲,一下下撩拨她的心弦,让她很想脱口而出“我愿意”。
既然他执意,那她就不算空有一腔孤勇,而是放在他掌心里,她的勇气,她的真心。
“嗯?叶太太?”
大神的声音在凉如水的夜色里有微醺的鼻音,她终于将脸朝他的衬衣一藏:“嗯。”
语声刚落,她扣在大神衣襟的左手已经被他温暖的手掌拖住,那枚晶莹的戒指轻巧地套进中指,大小刚刚好。
叶景琛托起她纤细的手,笑着端详:“不枉我观察许久,你看看,多合适。”
“自恋……”她手一抬,从他掌心逃脱,却被他拽着手指又重新拉回怀里拥着。
“我最自恋的一件事,就是让你从暗恋我。”
“谁暗恋你?”
“你啊。”当年那个逆来顺受,说几句话就脸红的小包子,心事都写在脸上。他又不傻!
“我没暗恋……”
“对。你是明恋。”
“……”
“别不说话啊,”叶景琛调戏着变身闷葫芦的林小猫,“夫人,你说句话。”
“……你赢了。”闷声闷气。
下巴落在她的发顶,叶景琛勾起深深的笑,轻声说:“……我也一样。”
四月的晚风,凉暖参半。
隔着薄薄的衬衣,她可以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可以抚到他结实的胸膛,想到这一个人会陪着自己走过未来的风风雨雨,她感觉浑身是劲,无往不利。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叶景琛拉起林鸳的手,朝外走。
“什么?”
“你得赶紧学会开车。”
“啊?”大神的脑回路为什么如此奇异。
“戒指都戴上了,你还不打算公开吗?”
林鸳噤声,乖乖地由他牵着跑下楼去,经过舞台边缘的时候,远远地有人招呼了一声:“琛哥!这大餐还要不要?”
“不要,我太太已经吃饱了。”叶景琛笑着朗声应答。
对方笑着摇摇头,朝他们挥手道别。
出门的时候,林鸳问:“你是怕你那个‘牛排’,我吃不下去才让人准备大餐的吗?”
叶景琛看也不看她,只管拖着她的手朝前走:“不是,是怕你食量大,吃不饱。”
看着大神红彤彤的耳朵,林鸳不由笑弯了眼——大神对自己的厨艺,果然很有自知之明啊。
*
叶景琛将车开到人迹罕至的滨江大道之后,硬是软磨硬泡地把林小猫骗上了驾驶座,替她系上安全带之后,他昂昂下巴朝前:“你不是已经可以参加科目三了么?开一段给我瞧瞧。”
“我……不行,”林鸳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经湿漉漉的,“这不是教练车,万一出问题,我怕……”
叶景琛指着双向六车道的宽敞马路,视野前后连一辆路过的车也见不着,大直路一路朝南,除了路灯啥也没有:“你只要一条直路朝前开,不熄火就行。”
见大神一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林鸳只好心一横,挂挡油门上路。好在……跟驾校那辆不知道已经开了多少年的小破车相比,大神的座驾友善得多,半点磕碰也没有,顺顺利利地起步朝前。
尽管,时速20,不能更多。
“可以快一点,你看你开得挺好,别紧张。”
“这车安全性能好得很,你别怕,就现在的速度,即使擦着哪儿也完全不碍事。”
“对,拐弯,提前打灯。”
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人坐在身边,他们俩的安全都维系在她一个人手心,她反倒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开车这件事上。心理阴影不攻自破,如果早知道有大神在旁边坐镇,比铁青着脸的教练惯用辣么多,她一定选择把学费都用来请大神吃饭!
终于可以以40km/h的速度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林鸳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胸膛里,虽然仍旧目不斜视地观察路况,连多一眼去看看大神在做什么的精力也没有。
大神的话也不多,只在需要的时候提醒她一两句。这样反倒比教练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地指挥,时不时憋着满肚子恼火地说“再来”要好得多。
叶景琛的手机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林鸳正在一处红绿灯前起步。铃声乍起,她一走神,瞬间熄了火,叶景琛左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眼神示意她不要慌重新来,一面接通了电话。
“喂,妈,怎么了?”
只听见大神简短的问候,车内就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林鸳腾不出精力来关注他说了些什么,直到他说“好,我马上过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有事儿吗?”眼神依旧不敢朝旁边看。
“前面路口,右转。”大神的声音有些低沉。
林鸳依言在十字路口右转,路上的车辆却陡然比之前多了起来,她有点慌:“这条路车多。”
“往前开一点,靠边停。”叶景琛的手肘搭在窗框,“前面是滨江医院,爷爷刚刚脑溢血送到这里。”
林鸳一慌,急刹车,身子超朝前一冲,被叶景琛的左臂横在身前牢牢挡住。
“没事,情况应该已经稳定了。”他收回手臂,安慰说,“走吧。”
她终于得空看他的脸色,尽管嘴里说着没事,但他分明是担忧的。她不再多话,一板一眼地起步,朝前开了几百米,终于见着滨江医院的门牌。
靠边停下,她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叶景琛心知这种场合实在不是介绍女朋友给长辈认识的好时机,点点头:“嗯,我先去看看爷爷,等我电话。”
目送叶景琛带了帽子墨镜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林鸳双手拍了拍方向盘,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独立行驶了这么远距离,甚至还稳稳地停在了路边指定的停车位。
看着左手中指的那枚小巧精致的戒指,伸出右手食指在皇冠上轻轻拂过,她不由感慨谢天谢地,她的大神,是这样一个值得去爱和信任的人。
正出神,忽然余光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并肩朝医院大门走去。
路灯极亮,照在穿着深灰色风衣的年轻女人身上,她黑发之间发箍上的珍珠莹莹发光。
是穆清澜,她走路的姿态像是舞台上高贵的公主,即便是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叶穆两家世交,叶长松老爷子入院,穆清澜会出现一点儿也不奇怪。
只是……她身边穿着白色布褂,翡翠绿长裙的年轻姑娘,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