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爷终究还是未能度过雷劫,在众妖王甩出的骑马布引开天雷后被抢救了下来。
雷云散开,天空恢复清明,除了几株被雷火波及到而烧得碳化的树木,其他的一切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十全爷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苏醒,他看着已经恢复晴朗的天空,眼角淌出一道血泪:“老天啊,妖族的登仙路真的要就此断绝了吗?”说罢,脖子一歪,彻底地晕死过去。
将十全爷送回陶村,前来观礼者纷纷告辞离开,声称此次观礼颇有感悟需及时参悟。几位与十全爷私交甚好的妖王留下几枚丹药后,亦是匆匆离开。
十全爷的情况很不好,他的腰部几乎被雷霆击断,乌黑厚实的毛皮付之一炬。他已经不能化出人形了,巴掌大的黑猫趴伏在偌大的床铺上奄奄一息。
廿九不知何时回了陶村,一整天都躲在十全爷房间的屋顶上喝酒,若不是一个空酒坛从屋顶滚落下来砸破了元宝的头,还真没人能发现这位“不孝”的妖族少爷已经回来。
他已经知道十全爷渡劫失败的消息,当我爬上屋顶看到他时,他几近烂醉,虽然还保持人形,却顶着一张凶历的猫脸。
“童兄弟,你来看我了?”廿九摇晃着手中的酒坛,冲我嘿嘿傻笑。
“现在其他人都对这屋顶忌讳得狠,也不愿上来与我说话。老祖宗渡劫不成,众人皆以为他活不过一月。你看看他的那些好友,虽说留下些丹药,但是跑得一个比一个快,他们是担心自己会沾染上晦气,生怕自己跟老祖宗一样。
世道人心变化无常,这是老祖宗告诉我,我以为我足够豁达,没曾想还是不能忍受这样的变化。子鹏啊,我现在特别想去手刃了这些随风飘摇的墙头草。”
我还能说什么呢?劝他想开点?算了吧,就廿九这头倔驴劝他就约等于怂恿他赶紧上去把那些匆匆告别的妖族给杀了。
“你觉得现在的你对上这些妖王能有几分胜算?”我捞起廿九身旁的一坛子酒豪情万丈地……咪了一口。
廿九鄙夷地看着我:“你确定这是在喝酒?留下这么多养鱼呢!”
我不情愿地又喝了一大口,解释道:“你嫂子不让多喝,喝多了回去得挨揍。”
“没事,你要喝多了,我待会儿送你回去,我来跟嫂子解释。兄弟我的轻功很好,保证帮你安全送回家。”
“拉倒吧!我们人间有规定,不准酒后驾车,否则没收交通工具。”我打趣道。
廿九二话不说,两条腿一甩,脚上的鞋子高高飞起,落在底下的院子中央:“没收就没收呗!这会儿我连交通工具都没了,待会儿可以送你回去了吧!”
我们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话至于此,我也不再推脱,抱起酒坛咕咚咕咚一阵猛灌,剩下的半坛子黄酒几乎一滴不剩。
经过这么一闹,廿九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老祖宗的直属子孙,老祖宗是铁猫一脉,擅长术法,而我是踏雪寻梅,更擅长肉搏攻杀。
我的养父发现了被遗弃的我,历尽千辛万苦才将我纳入门下,后来,伟人出世除尽天下妖魔鬼怪,铁猫一脉就只剩下我和老祖宗相依为命。现在老祖宗这幅模样,我……”
我拍了拍廿九的肩膀轻声道:“那天十全爷把你支走后跟我说,他的后辈里就只有你能继承他的衣钵,能够压服群妖,成就一方妖王。
现在的确不是个好时代,现世的人再也不相信鬼神,有不少大名鼎鼎的神仙都因为信仰的缺失而变得衰弱无比。地府里也不好过,据说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贾怀仁这小子和隔壁县的几个城隍打得脑浆子都快出来了,刚前两天还派了方睿景来找我,让我们回去助拳。你们两个也是真特么搞笑,一个小小城隍胆大包天野心勃勃地想要颠覆地府,一个修订名动四方的准妖王却蹲在屋顶上喝闷酒。”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古人诚不欺我也。廿九听完我的话,抱起酒坛接连灌了几口:“其实我没有什么修行天赋,都是我的养父和老祖宗一直为我寻来天材地宝洗筋养髓,可是……”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遭遇到一件糟心事之后,或是忧郁或是烦躁,在这种负面情绪的影响下,第二件第三件糟心事便接踵而来。
廿九现在就处于第二个阶段,正在放大负面情绪,只是还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待这样的人很简单,只要轮圆了胳膊给一个大嘴巴子包管有用,如果不行那就两个。
不过说到底,我还是没动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打不过廿九,况且还是一个喝醉酒的廿九,谁知道这货酒品好不好。
既然不能动手,就只能好声劝慰着:“你也不用太伤心,虽然十全爷这次渡劫没有成功,但依我看像十全爷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死去呢?他连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的神雷都挨过了。”
廿九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屋内传来一声短促而尖厉的猫叫。自不用多说,是十全爷醒了。
廿九一轻身从屋顶上翻身而下,精准地落在院中,身形一闪便进了十全爷的屋子。
我忙跟着下了屋顶,只见十全爷已经化作人形,虚弱地瘫坐在床褥上。
“老祖宗。”廿九伏在十全爷耳边轻声唤道。
十全爷脸色青白,虚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被雷火炙烧得漆黑一片的下半身道:“小狗子,你回来啦。老祖宗老了不经用了,你可不能再淘气了,别老惹得你父亲生气。”
廿九顿时泪如雨下,沉默片刻后,点头应是。
后来听廿九说,他小时候还未化形的时候,淘气异常,生得一副猫儿身,却如狗崽子般闹腾,常惹得他的养父生气,故而得小名曰小狗子。
“老祖宗似乎忘了很多东西,我的父亲已经死了很久了。”从十全爷屋里出来,廿九红着眼睛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