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津是地处河阳津东南面的一处浅滩,地势虽然不算很宽阔,但一万五千人分批渡河,进展还是非常迅速,不到四更天,已有超过万人渡过了北岸。
徐荣并没有等待一万五千人马尽数渡河,按她所安排,此时高顺大概已经向河阳津的守敌发起了进攻,从小平津到河阳津,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原本最大的威胁在于大军半渡的时候遭到敌军袭击,如今已经有超过万人渡过了黄河,危险已经消失,接下来,是要慢慢的蚕食王匡的兵马了。
徐荣立刻点起西凉军步骑五千,以及刚渡过河的数千司隶军,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往河阳津进发,同时她吩咐张辽:
“你带领千余兵力留在小平津,等待所有人马都渡河以后,再立刻往西北方向的湛城津北道口进发。”
“这……将军难道不是要攻占孟津港吗?为何让末将带领其余的五千多人进占湛城的津北道口?”
张辽一面惊讶于徐荣居然会像器重高顺一样看重自己,一面又困惑于徐荣的安排,于是他疑惑的问道。
“孟津港守敌不过万余,以本将此次带去的兵力,足以得胜,但只要河阳津遭到袭击,想必王匡会立刻带领其主力由湛城往河阳津移动。湛城道地势略高,只要抢在王匡军赶到以前,居高守险,以张将军的能力,想必一定能守到我军主力到来。”
“……末将领命!”
张辽心思活泛,此际已经察觉到了徐荣的意图:的确,河阳津南面有高顺的三千兵力进攻,再等到徐将军的近万人大队一到,想必河阳津里的守敌一定会崩溃。如果自己如果再带领剩余数千人赶去支援河阳津,对战局影响并不大,倒不如先一步抢占津北的有利地势,为大军接下来的第二场战斗打好前哨战。
于是吩咐妥当,徐荣带领樊稠等西凉将领立刻率领近万人的步骑火速往河阳津移动。
“徐将军,你如此重用并州军的两个下级将领,又私自囚禁董璜,只怕日后相国大人追究起来……”
樊稠有些不悦,他可是西凉军中的老将,放着他这样的大将不管,徐荣连番提拔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自然令他心中有些不服气。
“樊将军,此是国事,本将不敢视为儿戏。如今,并州军和司隶军的战力如何能比拼凉州军?所以,本将才以凉州军为作战的绝对主力,到战场的时候,还望樊将军全力以赴,打出凉州兵马的威名来!”
徐荣淡淡的说着,但这话里却是大大的抬举了樊稠以及西凉军一番。樊稠听过以后,反而觉得很是得意,看这样子,将军是打算自己带领主力打这两场恶战,那么很明显,一直被徐将军带在身边的自己,还有这一众西凉军的兄弟们,自然是被徐将军看成是绝对主要的战力,如此一来,他也没了怨气。
此际,河阳津南面的战斗已经打响。
高顺是一员及其谨慎的将领,等到四更天一到,他的三千兵马已经全部准备齐当,投石、弓弩全部对准了黄河北岸的河阳津。
“全军,立刻攻击!擂鼓助战!”
高顺一声令下,霎时间,鼓吹大作,并州军弓弩齐发,矢石如雨,不过由于弓弩和投石的射程都有限,大部分的攻击只是落在了河阳津南面的一些栅栏、工事,以及停靠在河阳津港外的船只上。
“董卓军进攻了!”
驻守在河阳津内的王匡军虽然只有小部分是主力部队,其余大部分人马都是临时征召入伍的杂兵,但其主将方栎也算是久经战阵,对一直都扬名在外的凉州军一直有所防范,昨晚他便已经下令,做好了迎击准备。
以方栎的判断,董卓军进驻孟津港之后,也许要等到其大部队全部到齐才发动进攻,虽然他的兵马只有一万多人,但有强弩万张,又是沿河布防,即使对方来再多兵马,也能撑住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也有所担心董卓军会不会分道进攻,但他认为,以凉州军素来的作战风格,此战一定会是以主力从正面猛攻河阳津,所以,他不打算在这个紧要关头分兵去驻守其它好几处浅滩地势。
方栎的判断针对于以往的凉州军的确是精妙入微,可惜的是他此番经验上的盲点反而使他倒了大霉:他遇到的,不是以往的凉州军将领,而是刚刚升为中郎将的徐荣。
高顺的攻势非常猛烈,尽管方栎的布防很是严密,但可惜大部分兵员是新征召入伍的,缺乏实战经验,硬碰硬的打起来,劣势就出来了:有不少的士兵虽然没有被并州军的弓弩伤到,但看到那如飞蝗一般密集的箭雨飞过来,便慌了手脚,不顾阵形的四处逃散,结果前阵一再被恐慌的士兵们冲散,无法朝着高顺的部队进行有力的反击,虽然他们处于优势的守方,却因为自乱阵脚而变优势为劣势。
高顺万万没有想到双方刚一交战,对面的兵马就慌乱了起来,不过如此更好,他接到的指令是全力猛攻,不留一点余力,不论对方是自乱阵脚还是有条不紊的迎战,他都只能猛打猛冲。
“前军渡河,继续进攻!”
投石很快便用尽,弓弩也射得差不多了,高顺命令处在滩头的部队开始陆续登船准备渡河,剩余的弓箭则全部交给了登船的部队,在船上向对岸的阵地继续发射弓箭。
军队的素质差距除了单兵战力以外,从将领发出指令到执行的这个过程也至关重要,足矣影响到整个战局。并州军不愧是不亚于凉州军的精锐部队,军队操练得力,从高顺发出前军渡河的指令之后,须臾之间,一千多人的前军便大半入了战船,开始朝北岸驶去。
“不要慌!给我顶住!”
方栎怒不可遏,虽然董卓军的攻势很是猛烈,但实际上并没有对他的防守部队造成伤筋动骨的损失,甚至那前几轮的投石基本上没有伤到人。却由于战事爆发的太过于突然,箭雨和投石的震慑力很大,尤其是对自己这边有六七成以上都是新兵,原本慎密的防线顷刻间就崩溃了,这令他垂首顿足。
即使方栎再怎么怒吼,但那些新兵大部分原本就只是为了果腹才应征入伍,如今一看到如此激烈的作战场面,对岸的并州军一个个凶神恶煞。虽然还没有一个敌人上岸,但他们却已经心慌意乱,很多人连拿起兵器应战的力气都没了。
“传我号令!再有临阵退散者,斩!”
方栎怒气冲冲,立刻下令监军一个个手持尖刀利斧,一看到有军士想要往后逃散的,便出手斩杀。很快,并州军还没有渡过河来,方栎军中自己就杀了起来,前排一片一片的逃兵被处斩,鲜血飞溅,很快河阳津渡口就堆起了一片死尸。
“姓方的,你好狠毒啊!”
“兄弟们,姓方的不把咱们当人看,大伙跟他们拼了!”
眼见一大批士兵倒在自己人手上,前线许多新兵由恐惧而转为发怒,开始冲击方栎设下的监军队伍。再这么下去,敌人还没有杀到,自己人就要残杀起来了,那他方栎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方栎总算是一个有点本事的将领,看到情况不利,他立刻下令:
“前军往后撤,与后军换防!”
后军的两千多人大部分都是王匡带来的泰山精兵,当方栎这条命令以下,原本在前方哄乱的新兵们总算是止住了怒火,保命要紧,他们立刻往后方撤离。
两千多名弓弩手立刻接替了这群新兵的防线,虽然此时防御工事大部分已经被并州军的弓弩和投石破坏掉了,但好在并州军此时大半还在河中,除了射箭以外,无法对河阳津的滩头阵地发起更猛烈的攻势。
“给我放箭!”
局势终于发生了变化,泰山兵接替了防线以后,立刻朝着正在渡河的并州军发起了猛烈的还击,大量的弩箭射向了战船中的并州军。在泰山兵凶猛的攻势下,高顺的前军顿时损失惨重,处在最前头的战船被射成了蜂窝一般,里面的士兵大多身中数箭,落入了黄河之中,只是眨眼间,至少有超过百余人落水身亡,士兵的鲜血甚至染红了这并不宽阔的江面。
“中军,火速支援!后军准备巨弩和投石!”
高顺站在孟津港的岸边,紧张的注视着战局的发展,从战事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时辰,原本进攻很是顺利,但如今泰山兵换防以后,前军的压力就明显大了起来,再这么继续打下去,前面的一千多人很快就要伤亡殆尽。
幸好高顺调度得当,准备也比较充足,原本已经用尽了的投石和弓弩此时已经得到了补充,再次向泰山兵的阵地发起新一轮的攻击,由于泰山兵所处的位置要比刚才的新兵更加靠前,所以这一轮进攻倒是砸死、射死了不少人。
此时,中军的一千多人也大都入了战船,从后赶到了前军所在的位置,两处汇合以后,朝着河阳津岸边发射弓箭,一时之间,与泰山兵斗得旗鼓相当。
与此同时,方栎也正处在河阳津正中的高楼顶端密切的关注着两岸的战局,由于视野狭窄,此时天还没有透亮,他看不到对岸到底有多少兵马,但隐约可以望见对面旌旗漫天,攻势也很是猛烈,可想而知,对岸的董卓军起码有上万人,渡河的兵马也越来越多,他不由得流出了冷汗:再这么打下去,自己这两千多泰山兵精锐恐怕敌不过了,刚才的初战已经让他领教到了自己这里剩余的好几千新兵战力到底有多么不堪。
如今唯一的胜机,就是等到王匡大人的一万多主力赶到,好在对方刚发起攻势的时候,他为图谨慎起见,便已经传令斥候赶回湛城通知王匡大人,让他立刻发兵救援。从路程上来推断,王匡大人的本部从湛城南下,到达河阳津大约需要二个半左右的时辰,从交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自己这边折损了数百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刚才的新兵,泰山兵由于一开始靠后,所以损失很小,只要依靠这两千多人的泰山兵死守河岸,再过一个时辰左右,等到王匡大人的本部赶到,他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高顺此时也在暗暗心疼:他这边其实总共只有三千人,如今已经有大半的兵马上了船,前军损失不小,起码阵亡了数百人。河阳津的守军虽然一开始慌了阵脚,但泰山兵一来,优势立刻显现了出来,再这么耗下去,他这三千人只怕是要全灭了,此时后阵的投石和巨弩也已经全数用尽了,后军也要开始登船作战了。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已经快要到平旦了。也就是说,从高顺发起战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超过一个半时辰了,他以三千兵力,向对岸阵地一万多人发起猛攻。战事进行到现在,一开始的猛烈劲头已经快要散尽了,情况很是不利,这令得平日里一向镇定的高顺都不由得冷汗直冒。
方栎紧张的注视着此时正陷入酣战的河滩,只要再支撑一段时间,一定能守住!泰山兵损失并不大,以这两千多人的兵力,暂时守住河阳津倒还不成问题,因为此地地势狭窄险要,董卓军就算有再多人马,也无法展开来。
然而,就在此时——
“报!!将军,河阳津的东南面有一支兵马杀来!”
“什么!?”
莫非董卓军从其他地方渡河了?方栎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