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黑衣人已经越墙而走了,董筱幽于是连忙打开房门,跑了出来,由于被那黑衣人打伤了十余人,众家丁还未完全散去,徐家几兄姊都聚在梅香园里,听徐班悄悄说竟是二姐徐姜将黑衣人打退,董筱幽心中大惊: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风姿绰约的二姐竟是一个巾帼英雄,难怪徐荣幼时的记忆里,虽然二姐对自己素来不太友善,但从没如徐益等人一般打过自己……徐荣少时虽然非常顽皮无礼,但终究是个弱女子,年纪又小,若是那天生力大无比的徐姜真的动起手来,只怕徐荣这丫头的一条小命早就没了。想到这里,董筱幽心中都惊出一身冷汗,那天她多少也算让徐姜无言以对,若当时徐姜便与她翻了脸,那可怎么了得?想起来尽然多少有些感激徐姜从来没有对自己动手。
董筱幽顿时对徐姜多出一分敬畏之情,况且此次还多亏着徐姜出手,便想着借这个机会与徐姜化解仇怨,她落落大方的朝徐姜行了礼,柔声答谢道:“今天多谢二姐出手,没想到二姐竟然身怀绝技,荣儿好生佩服呢。”
徐姜此时却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表情,说道:“什么身怀绝技?不过是些拳脚功夫罢了,你又没亲眼见到,莫要乱说。”便不再理会徐荣,自己转身便走了。让董筱幽心里一阵尴尬和不满,哼,这二姐还是老样子,真讨厌。徐班也觉得徐姜态度不甚友好,连忙讪笑着拉过徐荣,好言宽慰了她。
徐辅令两个家丁“护送”着公孙豹回太守府,待公孙豹被架着出了府门,才特地对碧落说了一声:“那公孙家的公子恐怕日后对四妹会有不轨之举,你等要严加防范,决不能让那色中恶鬼再轻易潜入了这园子里。”碧落听了,暗自心惊,一早便听闻这公孙豹在玄菟郡内目无法度,恶名昭彰,若日后对四小姐不利,自己怎么对得起老爷特地的安排?她便也悄悄拉过几个丫鬟和梅香园前后的家丁僮仆们,让他们平日多严加戒备,特别是在四小姐沐浴或入睡之时,定然不可松懈。于是这个中诸多吩咐,便不再多说。
徐益回去将黑衣人大闹梅香园一事说与母亲王夫人和弟弟徐业听了,王夫人困惑道:“莫不是这梅香园因长久不住人,积了晦气?怎么四丫头搬进去没多久,便出了这不少的事来?”
徐益又说:“什么晦气?妖邪之说,毫无根据嘛。但这还不算,据说当时是公孙公子第一个发现的黑衣人。”
“哪个公孙公子?”
“娘,那公孙公子正是太守公孙域大人的义子公孙豹啊。”徐益顿了顿,神秘的说道,“娘,您看…为何这公孙公子在夜间时分竟出现在了梅香园外?我可听说,当时四妹正打算沐浴呢。”
王夫人听了,大惊问道:“莫不是,那公孙豹暗地里也在打你四妹的主意?”
徐益答道:“我方才也问了问大哥,他是昨日才第一次看到四妹,此人一向贪好美色,我看他多半是看上了四妹。”
王夫人又道:“竟有这事!那公孙豹虽说是太守爱子,但性格乖戾,不是个良善之人,若他今后再来纠缠你四妹,那可怎么办?”
徐益笑了笑,道:“四妹貌美倾城,迟早是要嫁入豪门的,这公孙域太守也算是幽州顶着天的人物,若是让四妹嫁给他爱子公孙豹,不也是一桩美事?”
王夫人听了,连连摇头:“不成!那公孙豹不学无术,又听闻他贪爱女色,常祸害好人家的女子,如此跋扈之人,怎能让我们放心?况且我听说他去年已娶了蓟县大户关家的小姐为妻,怎能让你四妹再嫁与他为妾室?你四妹如今性格温婉怡人,须择一贤良男子,如公孙豹之徒,断不可嫁之。”
徐益听了,倒也暗自琢磨,不再说话,但一旁的徐业却劝道:“娘,我也关爱这个妹妹啊,但你莫要忘了,那邹姨娘昨日请了道士驱鬼,惹了四妹,我看如今四妹虽然虽乖巧可人,但实则满腹心机,恐怕那件事迟早要被她发觉,您不是说昨日下午她还问了你和慕容姨娘她娘亲如何过世之事吗?只怕纸里包不住火,邹姨娘如今疯疯癫癫,畏首畏尾,慕容姨娘性子懦弱,这万一哪天被四妹问得失了分寸,和盘而出,四妹定然会把这些事情全部说与父亲,到那个时候,咱们都不得安生!”
徐益听了,也附和道:“的确如此,我虽与四妹道了歉,但那一日,徐班那厮便差点将事情说了出口,真没想到四弟竟会如此愚蠢,莫非他还以为那事与他那娘亲没有干系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大变,说道:“此事不可再提!你们四妹娘亲的事情,与府上任何人都无关,切莫再说!”然后她颓然的站起身来,说道:“若是那公孙豹真来提亲,我便是同意了,但恐怕事情还是得老爷说了才算。”便离了徐益徐业两人,回房休息了,她有些心悸,每每提到陈氏,便觉得心中焦躁难安。
待王夫人离开以后,徐业又悄声说道:“既然如此,娘亲也算是默许了。那我们便着人去公孙豹那儿问问,若公孙豹真对四妹动了心,则告之公孙豹,我们可以暗中撮合他们,如今父亲出了府,只要趁这段时间让那公孙豹做出点事情来,到时……四妹就算千般不愿,那也由不得她了。”
徐益担心道:“此事能成么?”
徐业满面自信:“公孙豹本非安分之人,我看他定欣然同意。”
徐益又问道:“若大哥等人知道了,恐怕即使是大哥也要动怒……”
“大哥他虽性格刚直,但那邹姨娘如今都怕得有些疯癫痴傻了,咱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此事大哥最终也会同意的。”
徐益听了,连连点头,又叹道:“只是……这实在是可怜了四妹啊,若是她去了公孙豹府上为妾,只怕她日后要受尽那纨绔子弟的欺凌,公孙豹为人轻浮狂放,又多情,日后定然会另觅佳人,而四妹身为妾室,公孙豹绝不会怜惜她。”
徐业劝道:“二哥,四妹再怎么艳丽乖巧,终究是我们妹妹,本就是要嫁出去的,况且她若长留在府里,只怕对我们都不利,这件事情上咱们要果断,消除这个祸患!况且,四妹娇柔可人,纵使是你我,如今不都挺怜爱她吗?公孙豹再如何多情,终究是男子,又不是无情之人,咱也不用过分担心四妹会受苦。”
徐益听了,沉吟片刻,低声道:“……就依你的,这些事情还是你去办吧。”他终究心中觉得对四妹愧疚万分。
是夜,玄菟郡郡治辽阳城外,那黑衣人一路逃窜,早已甩开了从府里一直追到城外的徐府家丁。他来到了一处山谷之间,前方一个男子,身材矫健,因着夜色,看不清相貌,但装束不凡,那黑衣人见了他,立刻跪下行礼。
“属下见过奕大人!”
“龙昭,我早吩咐过咱们二人可以省去诸多礼节。”这男子的音色听起来虽年轻,却尽显威仪,似身份不俗。
“属下不敢。”那黑衣人取下了原本缠裹在面部的黑布,面容清秀,竟似一个粉雕玉琢的美女,可惜了他的男儿身。
“事情如何?看你这个样子,恐怕没有顺利找到那东西吧?”
“是,属下本已潜入了那徐府,因算准了那徐潜这些日子都离府外出,只是西厢那边,地势不甚熟悉,因此进了一处院落,但情报有误,那里不是空无一人,而是住进了一个小姐,还有丫鬟家丁数人,我本欲找机会偷摸着去书房,结果被那公孙域的义子给发现了,那徐府家丁很快便将属下包围了,而且没想到徐家有一女子武艺了得,属下勉强放了暗器才得脱。”
“……唉,看来是咱们的计划没赶上变化,原本西厢应该无人居住才是,只是,为何那个公孙豹会在那儿?”
“属下不甚清楚,但那公孙豹本是登徒浪子,如今看来,那个院落大抵住的是徐府的小姐,恐怕那厮夜里会潜入徐府是为了那小姐吧。”
“哼,真是没有想到,那个区区登徒子竟然无意中坏了我的大事!……那你没有留下任何对咱们不利的吧?”
“大人请放心,射出去的暗器都是玄菟郡本郡打造的短锥,不怕他们去查。”
“只是……没想到会有女子的武艺不输给你的,由此看来,这徐府还藏龙卧虎啊。”
“这…属下惭愧。”龙昭低着头,“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降罪。”龙昭自幼苦受训练,便知道一旦任务失败,定然会招致惩戒,小则皮肉受苦,大则身死谢罪。
“罢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如今圣上昏庸无道,任用奸佞,听闻那太平道如今在四方广收人心,只怕过不了数年,天下必将大乱,到时,我还需要你为我出力呢。”男子虽轻描淡写,但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他胸中的万千城府。
“属下谢过大人不杀之恩!”
“好了,咱们又得从长计议了,今日没有成功,难免打草惊蛇,这段时间内咱们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再伺机而动吧。”
“是。”
言罢,两个人影便随着这呼啸的风声一般消失在了山谷间。
次日,徐业便亲自去了公孙豹府上拜会,与公孙豹商议。
公孙豹听了,非常高兴:“若是徐府上下都赞同,那我自然应该当仁不让了。”随即他却露出一副狡黠的神色问道,“但是,你们四妹不是才十三岁吗?如此年幼,你们这些亲人便急着嫁她出府,莫不是她威胁到了你们什么?”
徐业顿时神色一副慌张,但公孙豹见了,眼珠一转,只是大笑道:“贤弟莫要担忧,我和你大哥徐辅本就是好兄弟,就凭这一点,你若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我也不必追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四妹以后进了我公孙家,虽说是妾室,但我也不会亏待她的。”实际上他只是好色之辈,只要能得到他中意的女子,别人府上的问题他自然不会去管。
徐业松了口气,道:“若如此,我便先谢过公孙大哥了。”
公孙豹大度的挥了挥手,又问道:“只是,我见你二妹也是美艳动人啊,昨夜更显她豪迈万分,真是女中豪杰!听说她年岁已快过了十八,不如先把她嫁与我,岂不更好?”
徐业听了,心中一阵厌恶:怎么此人如此贪得无厌?但脸上还不能有任何厌恶,只是一副担心的表情:“我二妹生性暴躁,而且她天生神力,她若跟公孙大哥动怒,恐怕会伤了您……”
“哎,不妨事。你们四妹年岁还尚小,不如先将你们二妹嫁给我好了。”公孙豹一脸贪欲的表情。
徐业脸色大变,道:“这……二妹她性格刚猛过人,只怕她……相较之下,还是我四妹性格温婉,公孙大哥您……”
公孙豹听了,便一脸无趣的说道:“既如此,那便随你们了,反正只要抱得美人归,那我也不亏了。”
徐业听了,倒也放下心来,便与公孙豹暗自计划道:“过些天,我们府上便要安排内眷出巡祭祖,到时……”两人于是偷偷的计划着一件事。
却说梅香园这边,自从黑衣人事件之后,便加强了戒备,每日除了家丁在外巡哨以外,碧落又吩咐叶儿、梅儿、依儿等丫鬟,每日夜里都轮番守着四小姐,眼见她们如此劳累,董筱幽心里都过意不去,但又想到自己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便也没有劝阻了。这就样过了十余日,府园上下也都相安无事。
这一日,是徐府祭祖之日,从五更天开始,徐府上下便是一阵忙碌,柴房上下开始准备祭祖的牲畜和府内上下外出需要的食物,家丁们忙着张罗各自的车马、祭祀礼仪的用具等,各府园的丫鬟们也是忙里忙外,既要替夫人小姐们料理衣物,又要准备各自的用品。
车马的安排是:首先是徐老爷的正妻王夫人、以及一个嬷嬷,两个丫鬟(由于车马有限,一般府中的女眷也只能携带两个丫鬟一路伺候)一辆马车,然后是慕容氏、徐姜、两个丫鬟一辆马车,徐辅、徐班、两个书童一辆马车,徐益、徐业、两个书童一辆马车,徐荣、碧落、叶儿、梅儿(由于徐荣是第一次出门祭祖,往些年都是排除在外,如今她又特别受宠,因此特别关照,让她带了三个丫鬟)一辆马车。陈管家以及几个府上的老者一辆马车,其余男丁、僮仆尽皆或是骑马,或是步行,也为四个公子准备了骑乘的骏马,这次出行的人数总共有百余人,足显徐家的富贵。
董筱幽盼这一天盼了许久了,她自从来到古代以后,还从来没有出过徐府大院一步,早就让她感到烦闷了,今日终于可以出府游玩了,她欣喜不已,大清早便起了床,脸上一阵期待之情,碧落等人替她穿好衣裙以后,便各自收拾着路上需要的果品、茶水之物,又将她的玉筝也收好要带上马车。董筱幽倒是有点不解了:不就是出去祭祖嘛,她记得她那个年代去祭祖,只需要带些水果、纸钱之类的就行了,哪还需要如此麻烦?又见庖丁们还将猪牛这些牲畜都牵了出来……才想起,古代祭祀先人似乎还要现时宰杀动物的…好可怜,她可不太敢看。
但是终究是能出府了,心中自然无比期盼。时候差不多了,碧落便来搀扶她:“四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梅香园去乘马车了。”
董筱幽便起身来,“行啦,碧落姐姐,我又不是老太婆,不用搀扶啦~~要不我来搀扶你好啦!”她嘻嘻笑着和碧落开着玩笑,碧落原本因常年跟随老爷,所以行事严谨有度,是位女君子。可这些日子以来却饱受董筱幽的诸多“调戏”,如今也渐渐习惯了下来。
依儿送她们到了府外,有些不舍的说道:“姐妹们可要好生照看四小姐,府外不比府内,千万要小心啊。”
董筱幽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本想将依儿也带去,但规定只能让她最多带三个丫鬟,因此只好落下了依儿单独在园里,“对不起啦,依儿姐姐。”
依儿微微笑道:“四小姐莫说这话,依儿只是担心四小姐的安危,但有碧落姐姐她们陪着,料想也无妨,四小姐只管多看看府外的风光吧。”
“嗯~~!”董筱幽雀跃着,一张娇艳的小脸笑靥如花,今天她穿着一套浅白色的衣裙,随着她高兴的轻轻转悠着身子,翩翩裙摆轻盈的舞动着,看上去如仙子一般美艳动人。
在另一边,远远望着四妹的徐益看着她那期待激动的笑颜,顿时心里一阵慌乱愧疚:四妹完全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个阴谋渐渐逼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