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缩在后院厢房里,听说晋王和沈风斓回来了,好奇地跑出去看。
她又不敢直接跑到花厅去,在门外看到了几个晋王府的侍从,忙灰溜溜跑回来了。
再缩回她的厢房里头,她又觉得不甘心。
自打小陈氏肚子里怀上以后,沈太师对她越发敬爱,早把柳姨娘丢到了脑后。
就连沈风斓回门,也没知会她一声出去见客。
她心中愤愤,不禁想到了沈风翎。
沈风翎可是太师府正经的三小姐,不像她不奴不主的。
她没资格出去见人,沈风翎总有资格吧?
想着便往沈风翎的屋子去,却见她呆坐在闺房中,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绣绷。
那绣绷上头是一个大红的福字,衬的底是莲叶满塘,正是年关时用的花样。
可如今都二月了,沈风翎还只绣出了福字的半边。
柳姨娘忽然没好气,上前一把打掉了绣绷,满面怨气。
“你还在绣这个东西?年前就开始绣了,现在还是绣了这么一点?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喲,这东西过了年了,还有什么用处?”
沈风翎被她的指头戳在额心,不禁蹙了眉头。
她俯下身来,把柳姨娘打落的绣绷拾起,拍了拍上头的灰。
“有什么要紧?过年没赶上,这回正好做成小肚兜,送给大哥的孩子。”
说话的口气淡若清风,不慌不忙,显得呆呆的。
柳姨娘就越发生气了,索性一屁股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饭也懒怠吃,女红也懒怠做,一天到晚就是这么呆呆的,呆呆就就能嫁出去了?”
柳姨娘真是哪痛戳哪,一下子戳中了沈风翎的痛处。
她自从回绝了太常寺卿家,和詹世城这两桩婚事后,被沈太师关在祠堂好些日子。
京中关于她的传言,便渐渐难听了起来。
本来就是太师府一个区区庶女,若不是仗着她父亲的名声,谁会上赶着娶她?
回绝亲事的消息一传,众人更加疑心起了,她身为庶女的德行问题。
都说沈太师原配嫡妻早逝,这排行第三的小姐,和前头两个不一样。
沈风楼和沈风斓,都是已故陈氏手把手教养大的,才德品行挑不出毛病。
这三小姐却是姨娘养大的,听说行事与其姐,大相径庭。
沈太师自己也担心沈风翎丢人,不欲在京中官宦人家挑选亲事,而是吩咐人在外州府留意。
让她离京城远远的,这样就算丢脸,也能少影响太师府一些。
沈风翎冷声道:“姨娘还想我怎样?难道我把这花绣好了,就能立马嫁个如意郎君了?”
她反唇相讥,对柳姨娘说话时,丝毫敬意也无。
柳姨娘拊掌大叹,“你啊,就知道作死!当初让你听娘的话,你偏不听!那个和你议过亲的曾家二郎,都已经中了进士及第,娶了个美娇娘了!”
她上下打量沈风翎。
因在国丧期间,沈风翎几乎也不出门,便只穿着一件旧的家常小袄。
原是浅秋香色的袄子,陈旧之后褪去了原色,有些地方显得发白。
衬着她那张脂粉不施的脸,看起来又憔悴又沧桑。
听了柳姨娘的话,她咬紧了唇,反驳道:“姨娘现在来说漂亮话,当时你是怎么说的?说我若是做了宁王殿下的侧妃,就能和二姐平起平坐了!”
柳姨娘连忙捂住她的嘴。
“晋王殿下和你二姐就在府中,你可小声点!这话要是被听了去,你就没娘了!”
沈风翎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柳姨娘并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沈风翎遮掩了过去。
其实她方才说的是,她的母亲是已故陈氏,是小陈氏。
柳姨娘本就不是她的娘,只是姨娘。
她须得牢牢记住这一点,自己先把自己当成嫡出的来看待,别人才不会小看她。
和柳姨娘之间,当然要划清界限。
“你看看你啊,比你二姐还小一岁,看起来比她老了好几岁!她那一身珠光宝气,涂脂抹粉的,看起来又气派又好看。”
柳姨娘根本没见到沈风斓,只是凭着猜测,对沈风翎胡说了一气。
沈风翎明知国丧期间,她不可能打扮得珠光宝气,也没有怀疑柳姨娘的话。
哪个女子不在意容貌?
她的心思都放在,柳姨娘说她看起来比沈风斓老这上头去了,哪里顾得到她说的是真是假?
窗前的铜镜里,忽然出现一张发黄的脸。
鬓发也懒怠梳整齐,脸上更是没有脂粉装扮,衣裳也旧旧的。
这样的她,的确难看。
便是她精心打扮,也比不上沈风斓布衣荆钗来得美。
现在这副样子,更是连沈风斓身边的丫鬟都比不上了。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
“姨娘不必再拿二姐与我比较了,她是嫡女,本来地位就比我尊贵。我处处和她比较,那不是自寻烦恼吗?要怪,只怪我没托生在一个好娘胎里。”
上回沈风斓待她去见宁王,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还记得。
她也想过,像沈风斓说的那样,去提升自己。
这才发现,自己文采不好,琴棋书画也都是平平。
她想认真努力地练一练,又因为终身大事而烦恼,练了两天就没精神了……
她看向那个绣绷,半个大红色的福字,中规中矩。
绣得既不算差,也绝对称不上好。
她发现自己一无所长,这种困苦,让她更加没有心思练习了。
柳姨娘听她的话,敏锐地察觉到了讽刺之意。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一下子蹦起来又坐到地上,大哭大喊。
“你是正经的主子小姐,我就是个奴才丫鬟,你当然嫌我这肚子不够好!要是托生在先夫人的肚子里,你现在说不定也是王妃娘娘呢!”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伺候的丫鬟都围在屋外看着,边看边指指点点。
沈风翎最受不了被人看轻,觉得柳姨娘丢脸得很,连忙出言阻止。
“姨娘别多心!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你快起来,这叫丫鬟们看见了,像什么样!”
她着急起来,面目总算不像先前似的呆滞了。
柳姨娘却不依不饶,听着她口中一声声的姨娘,心里越发不自在。
满府里人都可以叫她姨娘,她自己肚子生出来的亲女儿,也管她叫姨娘。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沈风翎还说不嫌弃她,这分明就是嫌弃她!
她哭闹得更加大声了。
“小姐人大了,心也大了,不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死了算了!”
说着抓住沈风翎的裤脚,用力推搡,把头往她腿上撞。
急得沈风翎满面通红,又没有挣脱的力气。
早有丫鬟见事不妙,跑去正房通知沈太师和小陈氏去了。
一听是柳姨娘和沈风翎的事,沈太师难得一见的笑容,很快又沉了下去。
他的面色晴转阴,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
小陈氏试图劝说他,让他在这里好好和外孙玩着,她独自去处置就行了。
沈太师不同意。
“柳氏那个性子,十几年如一日,半点长进也没有。你还怀着身孕,沾不得这个泼妇。老夫亲自过去,看看她玩的什么花样!”
说着便朝沈风翎的屋子去,小陈氏连忙跟在后头,生怕他一怒之下出什么事。
沈风斓索性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全都往沈风翎的屋子去,一进门就看到柳姨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丑态。
一见沈太师怒气冲冲地进门,身后还跟着晋王和沈风斓等人,吓得柳姨娘不敢再胡闹。
沈风翎也连忙上前行礼,面色红得能滴出血来。
柳姨娘在这撒泼,是丢了她的脸。
这么丢脸的场面,被这么多人看见,她真是无地自容。
沈太师沉声怒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疯?今日省哥儿刚出生,晋王殿下和斓姐儿也回来了。这样的好日子里,你在这号丧,是想诅咒老夫的孙儿吗?!”
柳姨娘连忙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把歪倒在一边的金钗扶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美好一些。
不要在年轻的小陈氏面前,显得太过丑陋。
“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我只是和翎姐儿吵了两句嘴,我……”
沈太师打断了她的话。
“你同翎姐儿拌什么嘴?她是这府里的小姐,有什么不好,自有夫人来教导。你是什么身份,就同她拌嘴?”
柳姨娘一愣,看着沈太师说不出话来。
沈风翎一直是她养的,她是沈风翎的亲娘,难道连话都不能同她说了?
从前沈太师可不是这样的。
他从前就算知道,沈风翎当着下人的面,称呼她为娘,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怎么现在就完全变了,连话都不让她说了?
“老爷,翎姐儿是我生的,我……”
沈太师大为不耐烦,看着她凌乱的发髻,更加厌恶。
“你还好意思提你生的,你养的?你看看你把她养成什么样了?!除了沦为太师府的笑柄,她还有什么用处?”
沈风翎听了这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沈太师。
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如此狠心的话来。
难道身为她的女儿,就只有有用和没有的区别吗?
沈风斓是晋王侧妃,她得宠,她很快便会是正妃,所以她有用。
而她沈风翎呢?
她连正常地把自己嫁出去,都做不到。
所以,她无用。
沈风斓看着她满脸的惊慌失措,心中顿生怜悯之意。
她就知道,沈太师的自省和改过,还是分人的……
如果今日她和沈风翎一样,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孩子。
那沈太师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慈爱之心。
她很想站出来,为沈风翎说点什么,小陈氏却悄悄拉住了她衣裳后摆。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阻止沈风斓的意味。
沈太师好不容易对她有了悔过之心,她这个时候再上前顶撞,沈太师会怎么想?
他是个最好面子的人,哪里容得下被自己的女儿顶撞。
轩辕玦也是同一个意思,他伸手揽住了沈风斓的肩,不让她上前。
沈风翎大脑空白了许久,慢慢地回过神了。
她嘴唇哆嗦道:“父亲,女儿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无用吗?”
无用到他可以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么过分的话,也丝毫不怕伤到自己吗?
哪怕她明知沈太师是何等性情,听到他直白地说出来,依然无法接受。
沈太师只是哼了一声,仿佛与她多说一句话,都嫌玷污。
“今日的事若是再发生一次,你们两个就都去祠堂面壁思过。在祖宗灵前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做人!”
说罢大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小陈氏无奈地看了沈风翎一眼。
她今日也算是无辜受累,明明是柳姨娘在这撒泼,沈太师反而侮辱了她。
小陈氏心生不忍,柔声道:“乱糟糟的,快收拾了吧。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命人悄悄来找我便是,别再让你父亲知道了。”
她顶多受累一些,总比沈太师大发雷霆要好。
说着便走出了房门,去劝慰沈太师的怒火。
沈风楼叹了一口气,朝晋王夫妇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同走了出来。
“三妹现在成日就是呆呆的,房门都甚少出。我倒觉得她现在安分守己,从从前好多了。偏偏这个柳姨娘总是要挑事,实在气人!”
沈风斓想着,看来上回那些话,她还是有听进去的。
只是看她今日的情状,沈太师的那一番话,把她刺激得不轻。
这姑娘本就敏感多思,自卑得不不得了。
要是被沈太师这一刺激,做出什么傻事就不好了。
“大哥,你多照看三妹吧。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沈风楼点了点头。
“我明白,我会尽量的。就算我不在,小姨母和你嫂嫂也会照看她的。”
都是一家人,没有谁和谁有深仇大恨。
若是能平静安好地过下去,谁都愿意过安稳日子。
此事揭过不提,而后沈风斓又带云旗和龙婉,去见了木清华和省哥儿。
省哥儿小小的一个,云旗和龙婉都小心翼翼,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尤其是龙婉,她知道自己力气大,生怕把省哥儿碰坏了。
两人就着奶娘的怀里,看了省哥儿好一会儿,而后一人上去亲了他一下。
“省哥儿快快长大,长大了我带你进宫玩!宫里可好玩了,有很多很多小孩子!”
龙婉当然觉得宫里好玩。
那些进宫来为卫皇后守孝的孩子,最后全都沦为了她的手下一般,簇拥着她当孩子王。
因为没有谁比她更漂亮,也没有谁比她更能打了……
云旗就负责去安抚,被龙婉凶了的孩子。
他的小荷包里的糖珠儿,沈风斓也破例多给他放了几颗。
留着给他哄别的孩子用。
沈风楼也亲自抱着省哥儿,给轩辕玦见过。
他另外备了一份礼送给省哥儿,是一块云旗和龙婉小时候用过的玉八卦,挂在床前安枕用的。
这礼物送到了沈太师和沈风楼心坎里。
满京城都想沾云旗和龙婉的福气,有这块他们用过的玉八卦,还愁沾不上他们的福吗?
一直到天色将晚了,两人才上了马车,回晋王府去。
“这是我出嫁以来,回门过得最开心的一次。”
沈风斓说着,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如果没有柳姨娘那一出的话。
而后她的双手,被一只掌心温暖的打手,牢牢握住。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把她的头轻轻一按,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你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其实沈太师的态度一改,你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对我亲和了,对三妹,还是那么刻薄。”
沈风翎养成这样的性情,除了柳姨娘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外,沈太师的放任不管,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轩辕玦沉默了片刻。
“你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方才她被你父亲训斥时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皇室子弟之中,出身不高才能不显,被圣上训斥的时候,就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这种眼神,他曾经在宁王身上见过,也在恒王身上见过。
只是程度轻重的不同,内含实质却是相同的。
那是一种自卑、不甘,和怨恨。
沈风翎眼中的怨恨,与她小小女子的身形相比,显得那么庞大。
他不可能看错。
沈风斓把头挪了挪,在他怀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静静地靠着。
“我明白,左不过她这一两年就要出嫁了,日后也不会有再多的交集。”
她对沈太师有什么怨恨,总不至于迁怒到她身上来。
两人在马车里说着话,街道上,另一辆马车同他们擦肩而过。
那马车似乎行了很长远的路,车顶盖上风尘仆仆的,两匹拉车的马也显得很疲惫。
马车的帘子却忽然揭开,露出了一个异域女子的面容。
她盯着远去的晋王府马车,足足看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放下了帘子。
“公主,那明黄的徽记上头,的确是个晋王的晋字。”
侍女说的是异域语言,听声音看长相,不是楼兰人,就是犬戎人。
马车里坐着另一个女子,她正安坐着闭目养神。
精致的眉眼,配上红艳的嘴唇,别有一番曼妙风情。
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袭新制的八宝湘裙,素白色的褂子看起来妥帖干净。
听了侍女的话,她蓦然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只觉得眼中流光溢彩,她的瞳仁似乎并不是黑褐色的。
而是泛着淡淡的黄色,就像猫一样。
不过须臾再看去,那眼睛的颜色又恢复正常了。
“可看清楚了?”
与她身边的侍女相比,她生得偏像汉人一些,面容没有深邃得那么骇人。
若不是侍女的容貌暴露出了本质,只怕根本看不出她是胡人。
侍女认真地点头,“绝对没看错,就是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若是晋王倒罢了,若是那个传说中的沈侧妃,她可是想见得很呢!
被称作公主的女子摆了摆手。
“罢了,等使团入京,咱们光明正大进宫,总有机会再见她的。”
侍女点了点头,“那公主,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去找宁王殿下吗?”
宁王殿下?
兰公主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哥,也好奇得很。
“听母后和舅舅所说,他才十一岁的时候,四姨母就死了。他被养在仇人膝下,叫了仇人十来年的母妃……”
这种经历,怎么想都让人觉得,神秘。
兰公主同样有兴致,想认识这个传闻之中,极有手段心计的宁王。
因为他不仅是自己的表哥,更是自己未来的夫婿。
“要是个太草包的人物,那我一定亲手杀了他,省得他玷污本公主的尊贵。”
兰公主轻哼一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露出五只长长的指甲。
那指甲不知用什么染料,染得比她的嘴唇还鲜红,尖尖的像是小匕首。
侍女不禁缩了缩脖子,似乎感受过她指甲的威力。
“公主放心吧,宁王殿下的生母是王后娘娘的嫡亲姊妹,怎么可能是个草包呢?”
要是个草包,在大周风云莫测的朝堂之上,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兰公主略一点,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
“说的也是。那咱们就去给本公主这位表哥,寻一份大礼吧!”
“大礼?什么大礼?”
侍女不明白她的意思,一头雾水地询问。
兰公主瞥了她一眼,眼白都风情万种。
“你跟着本公主便是,别到处乱跑。不然,就把你卖到大周的歌舞妓馆去!”
侍女大约被她吓唬习惯了,只是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上了嘴。
马车渐渐驶离了长街,向着偏僻的城郊而去。
天色越来越暗,城郊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来往。
不。
有马蹄声从远处而来。
夜色之中,四五匹马在路上慢慢行来。
马上的几个年轻男子,身着锦绣华服,一副纨绔模样。
其中一个男子,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看起来心思深沉。
因着京郊无人,几人说话的声音格外大,丝毫不怕被人听见。
“皇后娘娘这一驾薨,国孝期间实在是太没劲了!京中的歌舞坊统统关闭了,连那些下九流的妓馆都不开门了!”
说话的人一脸欲求不满,嚣张地扯了扯衣领,身体很是燥热。
其余几人见了,便知道他是服食了五石散。
“池兄如此着急,还没到京郊那个女道馆呢,就把药吃上了?”
有人揶揄着他,说到女道馆三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其余几人纷纷发出了猥亵的笑意。
“不是我说,那个女道馆里的小道姑哦,一个滑溜得什么似的。我上回去的时候,还有一个才十三岁没开苞的,那叫一个光滑紧致!”
有人按捺不住,连忙问道:“真的有这么好吗?”
“那当然了!那地方在荒郊野岭的,不用怕被人检举查办。赵兄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嘿嘿……”
他口中这个赵兄,是最喜欢在办事的时候,让女子高声尖叫的。
这种瘾平日在青楼里头倒没事,国丧期间是没法过瘾了。
而京郊的女道馆,正好能满足他这个需求。
一行人越说越猥琐,纷纷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就赶往那处。
他们不由加快了手中的马鞭,好叫自己按不住的某种反应,尽快得到纾解。
汪杰人目光锐利,忽然看到,路边的草丛里倒着一个人。
“什么人在那里!”
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倒在路边。
他一声高喝,众人忙不迭勒住了马,朝路边的草丛看去。
有人点起火把,下马照亮了草丛。
只见一个衣着锦绣的美貌女子,一双美目顾盼神飞,勾人心肠。
那几个纨绔子弟一见,立刻都把持不住了。
“那个女道馆的货色,可有眼前这一个好?”
介绍众人到那个女道馆去的人,呆呆地连连摇头。
眼前这一个,简直就是极品啊!
哪里是凡间女子能比的?分明就是这山林里的花妖狐媚!
她的眼睛大胆地,朝众人身下一看。
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某物,竟然齐齐朝她抬头看去。
众人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女子穿得这么好,长得这么美,眼神这么风骚大胆。
分明就是“做生意”的啊!
她倒是很聪明,知道这些日子京中国丧,这些贵公子们会到城郊来找乐子。
敢直接等在路边草丛里头,她可真是有胆色。
众人越发兴致高涨。
“赵兄的药瘾发了,怕是等不及了,咱们就在这里快活一次吧!”
有人提议,其实他不是怕那位赵兄等不及,是他自己见了美人就等不及了。
那草丛里的美人却娇声道:“你们这么多个,奴家可不依的。奴家一夜要五百两金子,只伺候一位公子。”
她狮子大开口,让众人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怎么样?哪位公子出得起价,奴家今夜就是谁的了。”
她伸出手来,露出十根纤长的红指甲,妖娆而美艳。
那指甲忽然在裙摆一刮,直接将她的裙子撕到了大腿根处,露出诱人的肌肤。
才刚有些清醒的公子们,一下子陷入了迷醉,恨不得就地把那女子生吃了。
那个服用了五石散的赵兄当先等不及,一个狼扑就朝那女子而去,嘴里还说着一些下流话。
“由得了你开价吗?待本公子先舒服舒服再说!”
那女子却像早有准备,飞快地起身,扑进一人的怀抱。
正是汪杰人。
“公子救我!奴家只要三百两金子就成,谁叫公子如此英俊呢?”
她紧紧贴在汪杰人身上,后者血气上涌,痛快道:“成交!”
其余几个纨绔纷纷骂他,说他重色轻友,有这么好的货色不肯分享。
汪杰人看着怀中美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酒肉朋友,忙把手一挥——
“你们还不快去女道馆?想在这里看也行,就怕你们看得到吃不到,心痒难耐到爆炸。”
那几个人无可奈何,只得别别扭扭地上了马,朝着女道馆奔去。
那美人抬起眼来,一双瞳仁竟有些像狸猫。
不是黑褐色,反而显得有些黄。
“本公子莫不是,真的遇见山精狐媚了吧?”
汪杰人自嘲地笑了笑,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在女子身上四处扫视。
就要上手来撕她衣裳。
女子妩媚地嘟起唇,朝着他吹了一口气。
而后他便神魂颠倒,笑着陷入了迷醉之中。
那女子脸色一变,立马抽身走开。
“把先前准备好的那个女子,送过去。”
她伸手在衣襟上拍了拍,觉得被汪杰人碰过的地方,都很脏。
“公主,他中了我们楼兰的迷情香,一会儿就会把那个得了重度花柳病的娼妓,当做是你……”
兰公主瞪她一眼。
“你是故意说来恶心我的吗?”
侍女连忙噤声,夸张地双手捂住了嘴。
兰公主一跃上了马车,“快回去吧,本公主要沐浴更衣。今日色诱这一招,本公主可真是亏大了。”
那小侍女跟着上了马车,说话讨她欢心。
“只有公主倾城绝色,才能让他们轻易掉进陷阱啊。公主是我们楼兰国最美的女子,宁王殿下要是见了,一定也会很喜欢的!”
兰公主笑得矜持,仍然掩饰不住一丝骄傲。
“听闻那个沈风斓,才是大周第一美人。待本公主下次见着她,再好好比一比。走吧!”
马车驶离了此地,只留下草丛里一对男女,和几个暗中看守他们的侍从。
“美人儿,快让本公子亲一亲……”
汪杰人亲上那女子,一边伸手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将她的衣裳褪尽。
两人倒在草丛之中,媚笑和放浪的叫声,一阵接一阵。
中了迷情香的汪杰人,丝毫没察觉到,怀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他只是在某一瞬间清明中,暗暗地想——
这看起来媚若狐妖的美人儿,原来云雨起来,也不过如此。
这三百金,看来还是亏了。
次日天光微明的时候,汪杰人从草丛中起身,眉头微蹙。
他昨夜是来了多少次,竟然累得直接在野外睡着了?
关于中了迷情香的事情,他毫无察觉。
他四处一看,只见昨夜的美人已经不见了,草地上只留下他们昨夜欢好的痕迹。
那些黄白的流浆之中,竟然还有些许血红。
难道昨夜那女子,还是个处子不成?
不可能不可能。
处子哪有这般风骚,会在深夜路边等“客人”。
管她呢,那女子连银钱都没拿就走了,是他占了便宜。
他这般想着,不禁伸手,把身上挠了一挠。
草丛里有不少蚊虫,把他身上咬出了一个个红点子来。
慢着,怎么感觉,男子最骄傲的那个地方,也有些瘙痒?
这些该死的蚊虫,哪里不好咬,非咬到那里去!
他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一时有些头晕。
只见自己的马还在路边等着自己,便快步走过去,想着趁着现在回城人少。
兴许,还能躲过他父亲的耳目。
要是被他父亲看见,少不得又是一阵打骂。
上回秋猎场上失利,他姐姐汪若霏失踪,加上这回贤妃被卫皇后设计……
这些日子以来,平西侯府就没什么高兴的事。
他的爷爷,也就是老侯爷,把平西侯叫去责骂了好几次。
说是汪若霏没了,贤妃也没了,日后如何建立起,平西侯府与宁王的联系?
对于平西侯府而言,宁王随时会抛弃他们。
平西侯在老侯爷那里吃瘪,就会加倍还在他身上。
他也只能跟这些纨绔子弟在一起时,才能感到些许放松的乐趣。
汪杰人不禁叹了一口气,想到昨夜那女子,又觉得还不尽心。
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在女道馆里头,玩得怎么样?
要不是身上作痒,他倒想现在赶去加入,再来快活一通。
痒意袭来,让他心生烦躁,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手在身上胡乱抓挠,一手握紧缰绳,飞快朝京中奔去……
------题外话------
答应我,你们看到章节名字,不要想到是晋王和斓姐儿好嘛?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