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汤此物,是夏日解暑常见的,没什么稀奇。
寻常酸梅汤呈红褐色,稀奇的是,浣纱倒出来的那小半碗汤,汤汁浓黑近墨色。
这得是熬得多浓的酸梅汤!
只要这么看上一眼,就觉得酸得倒牙,沈风斓却喝得津津有味。
轩辕玦咳了一声,看着浣葛道:“去给你家小姐拿些蜜饯来,这么酸,也不怕喝了伤胃?”
浣葛抿嘴一笑,“殿下别担心,古妈妈说了,酸儿辣女,小姐肚子里定是个小公子呢!”
这话是古妈妈私下里说的,浣葛就这么大大咧咧当着轩辕玦的面说了,把沈风斓闹了个红脸。
轩辕玦倒是很乐意听到此话,“当真?”
“真,比真金还真呢!”
浣葛说完,才看到沈风斓不满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
沈风楼开口解围,“这些俗话也未必万无一失,妇人家说着解闷倒也不妨。自然是小公子最好,便不是,那也是殿下的长女。”
长子也好,长女也罢,地位和宠爱都不是幼子、幼女能比的。
以沈风斓的出身,若真的生下晋王的长子,被封为正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轩辕玦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沈风斓端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梅汤,忽听得外头脚步声靠近。
听那动静,还不止一个人。
门帘呼啦一响,柳姨娘尖锐的声音传来,“二小姐,我们二小姐的肚子还好吧?是不是小产了?”
沈风楼眉头一皱,还未叫人看清,已舒展了开来。
他起身往出走了几步,见是柳姨娘和沈风翎,带着一些沈家旁支的媳妇、和几位官宦之家的女眷走了进来。
“大少爷,你也在这?莫不是二小姐真的小产了?”
柳姨娘穿着一身艳丽的粉红色穿花褂子,头上金银珠翠插得没有空隙,像是生怕旁人不知她是沈太师的妾室一般。
她使劲把脑袋往里凑,一脸幸灾乐祸。
后面一位官宦夫人听着不像话,迎了两步上来,“沈大公子,我们是今日来观礼的,听闻沈侧妃路上受了冲撞,特来看望。”
沈风楼含笑致意,并未搭理柳姨娘,“多谢江夫人,舍妹来的路上的确受惊了,府医已开了药,如今好些了。”
“如此便好。”
江夫人噙笑,今儿是沈太师续弦的大礼,若是沈风斓因为回府观礼导致小产,这事就晦气了。
不仅是太师府和晋王府晦气,他们这些来观礼的人,也惹一身骚。
现听闻没事,只需进去看看人,再说两句安慰的话,也就没她的事儿了。
柳姨娘见沈风楼不搭理自己,径自往屋里走,却见榻边坐着一个男子,身姿挺拔,目露威仪。
他手中端着茶盏,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不疾不徐地饮了一口,而后眸子斜斜睨来,一双桃花眼含着阴冷煞气。
柳姨娘不自觉浑身打了一个颤。
“这,这位是,晋王殿下吧?”
她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忙忙行了一个万福礼,眼神躲躲闪闪地偷觑轩辕玦。
沈风翎唤了一声“大哥”,跟上柳姨娘的脚步进了内室,看到端坐于榻边的轩辕玦,一时慌了神色。
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这般英俊的男子。
先是齐王,玉树临风,温润如玉;而后是晋王,貌若谪仙,见之忘俗。
她沈风斓,还真是运气好。
沈风翎上前行了一个福礼,“见过晋王殿下,二姐姐。”
原来她便是沈府庶出的三小姐。
轩辕玦微微点头,算是受了这一礼,又有些不悦地看向柳姨娘,问沈风斓道:“这位是?”
能带着这些女眷来探望沈风斓,想来和沈府有关系,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幸灾乐祸,竟然诅咒到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沈风斓正要介绍,沈风翎抢先答道:“殿下恕罪,这位是姨娘柳氏。”
沈太师只有一个能称为姨娘的妾室,就是这个柳姨娘,沈风翎的生母。
轩辕玦淡淡地移开目光,连带着对沈风翎也没了好感。
生母这般不堪,女儿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沈风翎没有忽视他眼底的嫌恶,暗暗地咬住了唇。
后头那些女眷也走了进来,纷纷给轩辕玦行礼。
沈风斓仍半卧在榻上,淡淡一笑,“浣纱,看座。”
在座的都是女眷,况且是来探望沈风斓的,反而显得沈风楼和轩辕玦两个,有些突兀。
沈风楼想到了这一点,又恐他们出去了,柳姨娘又作怪怎么好?
可是杵在这里,又实在不像样。
进退两难之际,沈风斓递了一个眼神给他,又对轩辕玦道:“殿下,妾身已无碍了。今日是妾身父亲的喜日,殿下不如先去前厅见见父亲?”
礼数原是如此,只是这些女眷,看起来个个不怀好意……
沈风楼了解他这个妹妹,她轻轻松松地请他们出去,自然有办法应对这些人。
他上前一步请到:“殿下,请。”
轩辕玦面色微沉,起身扫了众人一眼,目光犹如寒冰,所到之处众人退缩。
他冷声道:“如此,就有劳诸位照顾本王的侧妃了。”
众人忙起身道“不敢”,看着轩辕玦走出了屋子,才松懈下来。
心中不免腹诽:怪道说这晋王殿下纨绔霸道呢,对她们这些女眷凶什么凶?
一位沈家旁支的媳妇就开口了,“晋王殿下也太不客气了,我们到底是侧妃娘娘的娘家人,怎么凶起我们来了?”
有人应和着,柳姨娘笑得阴阳怪气,“也不能怪晋王殿下,咱们只是侧妃的娘家人,又不是晋王正妃的娘家人,他对咱们客气什么?”
这方面她的体会是最深的,她是沈太师的通房丫头出身,父母兄弟全是沈府的奴才,沈太师何尝把他们看在眼里?
哪怕她自己,在沈太师眼中,也就是一个有些姿色的奴才罢了。
江夫人听了众人的话,心中叫苦不迭。
她夫君是沧州知府,同沈风楼有过上下级关系。
这回进京述职,正好赶上沈太师续弦之礼,忙备上好礼赶来祝贺。
谁想到她常年不在京城,不了解京城中高门女眷的情况,还以为跟她一起来探望沈风斓的都是上得台面的夫人。
现在一听悔得肠子都断了。
这群人显然是京中高门女眷里,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一批!
她巴不得现在抬脚就走,省得叫这些人带累了她的名声,又找不到走的借口,一时脸色羞囧。
沈风斓眼皮都不抬,轻笑一声,“诸位慎言,晋王殿下是天潢贵胄,不是尔等能议论的。”
她分明是笑着,话语听在众人耳中,却隐隐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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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提帕擦泪状】:跟你们混到一堆去我真是哔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