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病房扫视了一眼,脸色微微绷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你还好吧?”
楚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也许是被楚鸽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移开视线,“就算你报复我,也要赶紧好起来,不然,哪里有力气来报复。”
楚鸽终于调开目光,“我不恨你,也不想报复你。”
顾炀一愣,随即一抹欣喜再心头放大。
“但是,我也不想看见你。”
绽放的欣喜陡然被冻结,然后冰裂。
顾炀沉默地放下水果篮和鲜花,然后找了个花瓶自顾自地把鲜花插好,又扯过凳子开始削橙子。
他的手型很好,削橙子的技术却实在很烂。
一只橙子削好之后,果肉几乎也被糟蹋完了。
似乎早就猜到楚鸽不会接受他削的水果,他并没自讨没趣,而是把橙子直接放在小盘子里切成块,又扎好竹签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闷声不吭地退出去<span class="url"></span>。
她以为他走了,可十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保温桶。
楚鸽干脆翻身装作没看见。
顾炀倒也老实了,一直机关炮似的说个没完的嘴巴这时候一声不吭。
整个病房里只听见他轻轻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的声音。
然后,很久都没有任何声音再传过来。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一道让她觉得很难受的视线紧紧黏在身上。
“这个汤要温着吃才好,小鸽,吃点东西再睡吧。”
楚鸽翻身坐起来,盯着顾炀上上下下地看了不下三遍。
看得顾炀浑身汗毛都**起来。
“你看什么?”
楚鸽眨了眨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顾炀也眨眼。
楚鸽打了个哈欠,“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了?”
顾炀摊手,“大概吧。总要找点儿事来打发无聊时间不是。”
“但我没你想得那么无聊,所以,别用我来打发你的无聊,抱着你的保温桶有多远走多远。”
没说“滚”那已经是很客气了。
可就是有人死皮赖脸浑不怕。
“我喜欢这里,只要你在,哪怕这里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医院,我也喜欢!”
顾炀点着头,无比确定且诚恳。
身边为什么没有刀子,如果有的话,楚鸽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抛过去。
任何人听见大仇人说喜欢自己这种话时,都会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没发抖,没战栗,还能心平气和地指着病房的门慢条斯理地说,“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顾炀居然破天荒的好打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走到病房门口又扭过头来强调,千万别忘了吃东西!
事实上,顾炀一走,楚鸽就抓住保温桶想砸过去,可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再愤怒也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不是?
现在自己生病了,身边连个可以照顾的人都没有,肚子也确实饿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吃饱再说!
所以,第二天顾炀一大早拎着另一个保温桶来的时候,桌上放的是被打扫地精光的桶子。
楚鸽还在睡,他并没吵醒她,而是坐在她病床对面的凳子上盯着楚鸽看了很久。
“你爸爸不是我杀的,他会吸毒也不是因为我给他注射了毒品……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也许命运就是爱这么捉弄人吧!”
他缓缓的说着,目光移向窗外,“就好像外面的明媚的阳光一样,人们只看到了他带来的光明,却从来不曾留意阳光也带来了阴影晦暗。”
顾炀起身走了,在门关上的瞬间,楚鸽睁开了眼,怔怔地盯着房门很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我没法相信你。”
这之后的几天里,顾炀没再出现,而顾子谦也一次都没来过,楚鸽只从小护士偶尔的言辞中得知顾子谦已经出院两三天了。
而由她引起的那场连环车祸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被调查出祸事原因,而可笑的是,事故原因居然疲劳驾驶!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些人能够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
她在医院里住了整整十五天,期间洁儿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消息过来看过她两次,便再没有别人了。
出院结账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她,所有的医药费已经有人支付过了,而她也没心情去追究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反正,对她来说,那些都无所谓了。
有的人让你活着,你就死不了,有人让你死,你就连多一秒的呼吸也是奢侈。
她现在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出了医院大门口,一辆车子里正好走出两个人。
她眯了眯眼,心中不免有些讽刺地想,缘分真奇妙。
来的人是顾子谦和即将成为他所谓的未婚妻的女人陆妍雅。
顾子谦显然对这突然碰面有些意外,冷漠的脸上闪现一刹那的惊讶,随即是隐忍的表情。
楚鸽眼角斜了顾子谦一眼,他站得挺直,走路的时候,姿态随意,那样子哪里像是腿部骨折的人。
那个小护士根本就是危言耸听吧?
而陆妍雅始终是那么大方得体,时时刻刻完美无暇的展现着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魅力。
想起第一次与她接触的时候,跟现在完全是两样。
虽然对陆妍雅谈不上讨厌,但她是不怎么喜欢陆妍雅的,甚至还从陆妍雅的眼中挖掘出了那么一丝戒备。
“好巧。”先开口的,不是楚鸽也不是顾子谦,而是陆妍雅。
她优雅地走到顾子谦的身边挽住顾子谦左臂,眼睛一直看着楚鸽。
“的确很巧。”楚鸽点了点头,她其实没什么想和他们说的。
“子谦哥受了重伤,我陪他来复查。”
楚鸽继续点头,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起顾子谦受伤的原因,她相信陆妍雅其实是很清楚的,否则,陆妍雅的眼底不会出现那么明显的戒备情绪<span class="url"></span>。
甚至有憎恨,那种藏在深处的情绪,却在不经意间释放出来。
“是吗?那么,你们快进去吧。”楚鸽努力地牵起嘴角,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不那么难堪。
其实,她真的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狼狈不堪,好像自己真的是第三者,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当时,突然扑过来的是顾子谦,在她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
所以,到底有什么好难堪的呢?
到底在怕什么,胸口又为什么这么难过?
再是坚定不移的坚持,到现在这个地步,也该放弃了吧?
只是,不管自己劝说自己多少次,最后的最后,只要顾子谦和陆妍雅一起出现,胸口还是会痛的无以复加!
低头掩饰掉胸口所有的难过,再抬头的时候,她微笑。
她是楚鸽,是不该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的平凡女人……
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早就在她出生之前,就将她摒除在外了。
只是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这么会开玩笑。
顾子谦盯着她,看了很久。可是,从始至终,他没开口,一个字都没有。
当初顾炀在媚色说过,他一直在找顾子谦最珍惜的东西,到最后,却发现顾子谦最珍惜的是她。
此时她脑子里突然浮起顾炀说过的这句话,只觉得寒冷且讽刺。
顾子谦最珍惜的,真的是她么?
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不管多明白顾子谦的处境艰难,心底还是会有怨气,这就是女人的矛盾之处,又想做个知性的女人,不让自己所爱之人为难,又常常会忍不住抱怨自己爱的人没有全心全意的守护自己,爱护自己。
不想再面对他们,不想明明心里很难受,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地虚伪面容。
累!
她转身就走,手里拎着的,只是包包里两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因为,没有太多的心里,所以,她觉得特别庆幸。
这样轻车简从,真的成全了她的来去潇洒。
这次再见,此后便永远不见。
她想,她应该赶紧跟顾子谦办离婚手续,这样不能耽误眼前两位佳人。
而她楚鸽到底没有大量到可以笑着去祝福!
擦肩而过的瞬间,胳膊突然一紧,然后是剧烈的疼痛!
楚鸽诧然扭头,只见顾子谦怒红了眼,用一种近乎扭曲的神态盯着她,“我有话跟你说!”(.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