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城(1/1)

阿瑶掀开天水碧团锦纱帐,汲着绣鞋走到镜前。伴随着她的脚步,原本藏在床内的细链耷拉下来,室内响起金属与木头碰撞的摩擦声。

这声音让她回忆起昨晚的种种,在初被禁锢的惊愕过后,她随之而来的挣扎却被他以那种方式镇压……

只要她开口,他便欺压过来,身体力行堵住她的嘴。她下床躲避,他便循着链子找过来,就着桌子、柜子将他禁锢在胸间,火*热的亲*吻让她压根无暇思索其它。

一夜过去,她唇舌间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清新的竹盐味道。

她怎么能这么想……简直羞死人了。

可景哥哥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组合在一起更是不得了,当他用这样一张脸一遍遍说着抱歉,即便在睡梦中也未曾停下时,真的很难让人坚定怨恨之心。

更何况寻根究底,这次的事也不算他的错。

而且他也在竭力补救,天刚亮便起身进宫。

是不是该原谅他?阿瑶苦恼地抓着头发。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她摇摇欲坠的决心很有可能就溃不成军。

金銮殿上破天荒上早朝的小侯爷没由来一阵心慌,他本能地想起那丫头。

昨日失去理智下锁住她,看到她如遭雷击的表情时他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可很快,当纳她入怀,尽情品尝着她的樱唇时,比御厨所做糕点还要绵软香醇的感觉袭来,那点后悔便迅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昨夜,他第一次在她清醒的状态下抱着她入睡。她身上独有的清香钻入鼻孔,纤细的身躯刚好跟他的胸膛契合。即便只睡了两个时辰,他却觉得这是自己两辈子睡过最舒服的一觉,半个月日夜兼程的疲惫一扫而空,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

这样的一夜过后,他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离开,至于她眼底的恐惧和不愿,他马上想办法除去。

朝堂上这几日热议的正是举贤任能之事。大半个月吵下来,满朝文武大概知道龙椅上的皇帝是铁了心废除科举一家独大的局面。既然事实无可更改,接下来那就是议论章程,大家集思广益说说这事怎么办。

能站到乾清宫前殿的大臣,随便一个外放出去,不说都是封疆大吏,但也差不到哪儿去。这般大的官职,背后当然也有其对应的势力。这会借着议章程的功夫,每个势力都想给自己多捞点资源。

每位大臣都觉得自己手下之人是“国之栋梁”,想多多为他们争取机会。可萝卜坑就那么多,为多占几个,这些天他们可谓是拿出当年考科举的本事,各种唇枪舌战。一连半个月,乾清宫内的火药味就没断过。

陆景渊就在这其中寻找着机会。

其实说寻找未免有点太低估小侯爷。在大夏朝堂上,他的地位是超然的。长公主为今上登基所做出的种种努力,全都恩泽在他身上。出身虽尊贵,可并没有尊贵到可以争取皇位,所以皇帝对他一万个放心,对他那股宠信劲甚至超过了几位皇子。

他压根就没在背后搞小动作,而是大清早直接杀到乾清宫后殿,磨亲舅舅去。

在西北逮到的大鱼递上去,连带着还有差点搞丢媳妇的委屈,皇帝还好意思不答应?

有起床气的皇帝陛下龙足将外甥一脚踢出去,关上殿门后他哪有半分方才的气急败坏。外甥像舅,今上表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可年幼之时他也曾上房揭瓦唯我独尊,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气得心口疼。只不过后来珍贵妃受宠,母子二人地位每况愈下,现实面前他只能收敛起满身逆鳞,装作恭顺谦卑。

那么多年装下来也就成了习惯,可他骨子里却从未变过。

倘若胡九龄是个没本事的,那不用满朝文武反对,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招他入京。宠信外甥是真,可他并非太上皇那般宠起一个人来什么也不顾的昏君。他有自己的暗卫,早在外甥对胡家姑娘起了心思时,他便命暗卫将胡家祖宗十八代查个掉底。

而其中最让他意外的便是胡九龄,这可真是个奇才啊……胡家落到他手里,家产翻了一倍都不止。这可不是一文钱变两文钱,而是在原先富甲天下的基础上再来个同等的富甲天下。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好奇之余,也万分笃定:有这般才智之人,做官肯定差不了。

他又没选错人,为何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便改变主意?

本来他不一定非得选胡九龄,天下有才能的人多了去。可现如今事情闹那么大,若他妥协,承受外甥撂挑子不干的压力以及亲娘皇姐的水漫金山事小,他身为君王的威信何存?

皇帝思索的功夫,台阶下议论大半个月已经基本无话可说的大臣们开始尝试举荐手底下人。

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平日轻易不上朝,上朝也只是点个卯然后杵在那当摆设的小侯爷,突然恢复了他在京城街头巷尾间的霸道与毒舌。

“治水的范文仲?本侯记得他在后院养了十八房小妾,然后掏嫡妻嫁妆度日。这么些年下来嫁妆也快掏空了吧,你举荐他为官,是想让他掏我大夏国库继续抬第十九房?”

“修书?本候偶然间看过这位大儒的墨宝,一手字写得不及五岁幼童。”

“这个倒是不错。据说他千金散尽,没了一套前朝紫山居士所制狼毫。那东西,如今正摆在王大人府中书房内。您二位可真是志趣相投。”

“你……”被他一言道破真相的吏部王侍郎哆嗦着手指,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

“诸位同僚欲为皇上分忧之心,本候亦感同身受,今日在此也举荐一人。”

方才被舌战的诸位大臣屏息凝神,他们已经想好了,无论小侯爷举荐何人,都要想方设法把那人喷成筛子。

“定北侯要举荐何人?”高坐于龙椅上的皇帝忙递梯子,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幸灾乐祸。

陆景渊拱拱手,以无比崇敬地口气说道:“臣要举荐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来造福一方,积极募捐西北军饷,为西北军提供军袍,又购置粮种资助倒春寒受灾百姓的青城皇商,胡九龄。”

在他提及“募捐军饷”时,大殿上文武百官已经知晓他所说的是何人。

这人不是已经被喷成筛子了么?这让他们如何发挥?

一时间这些大夏最顶尖的人才全都词穷了,大殿内出现了片刻静寂。可这些人精很快就转过弯来,这些年定北侯可没少得罪人,如今他自己把刀递过来,就别怪咱们磨刀霍霍。

金戈铁马之声响彻心田,方才被反驳得当场下不来台的王侍郎最先开口:“京城三岁小儿都知胡九龄德行败坏,定北侯举荐此人是何居心?”

收回崇敬,陆景渊恢复往日的桀骜。脊背挺直脖子抬的老高,那双迷惑阿瑶的眼眸中满是讽刺,声音更是不屑:“全天下还都当王侍郎文采斐然,是大夏栋梁,可暗地里却做着收受贿赂的勾当?王侍郎,笔可好用?”

“吏部侍郎当真行贿?”

声音自上方传来,王侍郎腿先软起来,陆景渊点头:“臣愿以爵位担保,此事千真万确。”

“押下去,查清楚再说。”皇帝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侍卫将王侍郎拖下去。

而陆景渊借机补刀,毒舌本色显露无疑:“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站在这的列位大人,还指不定有多少跟王侍郎一样。”

大臣们呼啦啦跪倒一片,各种哀嚎:“皇上,臣等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怎容定北侯如此污蔑?”

“现在知道被污蔑的滋味不好受?那胡家何其无辜!本候尤记得月前入京,受惠百姓夹道欢迎,感谢天子圣明。缘何短短数日,当初的积善之家变成了心怀叵测的小人,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难道是京城百姓练就了火眼金睛?我看那,只怕是有人盯上了江南布政这块肥肉,才命人暗中散布流言。”

这等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竟然被小侯爷当场拆穿。当即有人跪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对上他。

“侯爷一而再再而三为胡家说话,甚至不惜为此与满朝文武为敌,莫非没有私心?”

“憋很久了吧?早说出来不就完了,本候又不是不承认。”陆景渊脸上那个高兴,他就等这句话呢。

“实不相瞒,陆某心悦胡氏女,欲娶她为妻。那胡老爷不久后便会成为本候的岳父老泰山!”

终于说出来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也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这下那丫头总不能再走了吧?他也是被逼的,那丫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怪他。心愿达成,陆景渊喜上眉梢,衬得他英俊的五官更是俊美无铸,直晃瞎了大殿内百官的眼。

“诸位这般污蔑本候的岳父,莫非是怀疑本候看人的眼光?”陆景渊向前一步,跪在百官前面,朗声请求道:“皇上,岳父如亲父,长辈如此被人污蔑,若臣置之不理,那与牲畜何异?且胡老爷确是胸有丘壑之人,臣恳请皇上宣他上殿,当场考校,以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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