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我“小心”两个字还没有喊出口,便见得小哥哥反手一把抓住了箭蛊,直接召出红莲业火将这箭蛊给焚烧了。
念先生身子忽然一颤,“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像被人重击了似得,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他忙一手将弑君剑插入地下,无法控制地单腿跪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来时,他那脸苍白得像白纸一样,十分瘆人。
难道是因为箭蛊被焚,念先生受了很强的反噬?
“念斟,你竟敢暗算我!”
小哥哥此时紧绷着脸,怒不可遏,我离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满身汹涌澎湃的戾气,他恐怕是起杀机了。
只见他捻了个剑诀,伸手将弑君剑夺在了手中。
念先生没了弑君剑的支撑,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或许是太痛苦,他原本修长的身体蜷成了弯弓,在地上不断抽搐。
看到师父这个样子,我心里忽然间变得十分难受。曾经的他何等高贵,何等儒雅,如今却……
“念斟,既然你不肯放过自己和七儿,那本尊就送你一程。”
小哥哥用弑君剑抵着念先生的喉咙,又道:“本尊手染血腥无数,也不在乎多你一条性命。念在你曾是七儿师父的份上,本尊定会厚葬你。”
说话间,只见得剑光一闪!
“小哥哥不要!”
我忙将斩魂冥刃飞了出去,只是刀飞偏了一些,险些伤着小哥哥,他转头避开时,缠在眼睛上的白绫被刀锋削断了,被风一吹就飘很远。
小哥哥手中的剑也下意识刺了出去,直接从念先生肩头穿过去了。血染红了念先生的紫金色蟒袍,但他一声都没吭。
我也顾不得坐上皇辇,纵身一跃从山顶上飞了下来,不顾一切地护在了念先生面前,“小哥哥,不能杀师父。”
其实讲这种话我特别心虚,因为念先生刚才是要偷袭小哥哥,他想杀了他的心我都能理解。
只是……我于心不忍。
我抬头望着小哥哥避开的侧脸,看到一团血雾在他眼眶里流转,那伤还没有好。也或许,永远都不会好了。
小哥哥是用天眼看物的,睨我许久,十分不悦道:“七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一直也没走。”我讪讪捡起斩魂冥刃收好,又偷瞥了小哥哥一眼,“师父与我有恩,还请小哥哥手下留情。”
他顿时就怒了,喝道:“有恩?你所谓的恩是怎么个定义,什么叫恩什么叫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哼!”小哥哥冷呲了声,脸色倏然变得无比阴霾,将弑君剑往我面前一丢,转身就走,“你要护着他,那就护着吧,但最好别有下一次,否则……”
我忙追了过去,“小哥哥,你去哪儿?”
“回魔界!”
“你……”说了不走的,说了要陪着我的,这话都不作数了么?
看着小哥哥头也不回地离去,我话到嘴前都说不出口。罢了,他定是因为我护着念先生而生气,亦如他曾经护着沈漓令我愤怒一样。
我也没强留他,他终究是魔宗尊主,如果长期留在人间确实会令人生疑,不光是他,还有我,都会落人口实。
待他走远,我又回到了念先生身边,看他肩头的血还在喷泉似得冒,忙撕下一截衣摆用力摁住了伤口,但很快就被血浸透了,这血止不住。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
我探了下念先生的脉搏,他体内血气在翻江倒海似得乱窜,不晓得因何而起。他的身子因为血大量的流失而僵硬,情况不妙。
这个样子,我也不敢用禁术来给他止血,而且他已经被箭蛊反噬,一着不慎就会造成他魂魄尽散,到时候回天乏术。
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西淮市找洛辰袭想想办法。仙界有很多医术不错的仙人,想来是可以救念先生的。
于是我让魑魅魍魉将他扶上了皇辇,一路风驰电掣地往西淮市而去。
“师父,师父,你要撑着点?”
我小心翼翼扶起了念先生耷拉着的头,才发现他的脸上透着一层暗沉沉的死灰色,还有一团血雾在他眉心萦绕。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他眉心好像有什么印记,但仔细一看又没有了。
“师父,师父?”
看到师父奄奄一息的样子,我脑子里又浮现出他收我为徒的情景,他的好,他的坏,在我脑中不断交错。
我恨不得他,却也无法像曾经那般敬重。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眼睁睁看他在我面前灰飞烟灭。
我喊了许久,念先生才吃力地支起了眼皮,伸手颤巍巍地覆上了我的脸,“七儿,是你吗?”
“是我,师父!”
他眸子瞬间红了,悲戚地咧了咧嘴,“你为何……不趁机杀了我呢?你可知道,当初你中的那一箭是我射的,我知道逸歌会救你,我就是想用箭蛊逼他彻底成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样他就没有资格来跟我争夺你,他是魔,是不为世人所容的,天帝也不会允许你嫁给他。七儿,你本就应该是我的妻子,是天帝亲许的。”
天帝……
我记得小哥哥跟念先生说,千年前我不过是大荒千锤百炼出来的凶煞仙魄,六界无人能孕育我,于是天后铤而走险,但最终也差点一尸两命。
这足以证明,我最初的亲生父母应该天帝和天后。
这也能解释为何洛辰袭和洛尘见着我的时候都很自来熟,想必他们知道我就是那个让天后差点死去的小妹。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我是他们的女儿,又为何要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还把我丢下诛仙台让我自生自灭。
而这些我都不好问念先生,他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天帝将我指婚给他一事。我无法回应他什么,只好默默地望着轿外,一阵唏嘘。
出了连阴山的结界,天色已经入暮。雪也停了,但却冷得令人发指,就我这种身体都还冷得瑟瑟发抖,感觉像入了冰窖一样。
我们没在南城逗留,直接入了西淮市。
来到清风吟时,这儿依然冷清得门可罗雀,除了服务生连半个客人都没有。
魑魅魍魉落了轿,我便先进去找洛辰袭了。进门就看到了他,正坐在楼下大厅里独酌,身后还有个小厮给他捶背。
见着我进去,他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唔,什么风把冥王殿下给吹来了?你这一来,我感觉这清风吟都蓬荜生辉了。”
我懒得跟他寒暄,直奔重点,“洛神君,我师父被弑君剑伤了,你快把他送去天庭疗伤吧。”
他一愣,“弑君剑是父王赐给他的,他怎地伤了自己?”
“他在外面,血止不住!”
洛辰袭这才正经起来,忙起身走了出去。我看了眼他面前的热茶,忙倒了一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才感觉稍微暖和些。
出门时,洛辰袭正蹲在皇辇前给念先生搭脉,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他才幽幽然道:“念斟,原来真的是你在养箭蛊,这魔宗的禁术你到底是如何学到的?”
魔宗禁术?箭蛊是魔宗禁术?
我倏然想起了十殿阎罗们说的,当年萧氏王朝的子民就是中了箭蛊,我迫于形势才下了焚天血祭,以至于他们个个不得超生。
难道当年……
可此时念先生已经昏迷过去了,洛辰袭也没有问出什么来。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跟我道:“七丫头,你且回去吧,我带他回天庭疗伤。”
“那就有劳洛神君了。”
“嗯!”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道:“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给人霍霍了,你若出事可没人救得了你。”
“……”
我本想呵斥他这乌鸦嘴的,但随即一想,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就没有害过我,这话莫不是在提醒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