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无悔101 你要是这样死了,那你是真蠢(1/1)

男人脚下伏跪的人纷纷开始颤抖,不少人抬起头来疯狂冲她摇头。

他却只是盯着她,看似风平浪静的深海下,蓄着某种即将山呼海啸的恐怖冷厉。

——你不会被人承认。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曾经充斥了他前半个人生。

路易垂着头,额前暗金色的碎发扫过他阴柔俊美的眉眼,平直的嘴角向下一压,而后又渐渐扬起,勾出一抹斯斯文文的血腥冷酷来,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中文,说:“再这样看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这女人到底哪来的底气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还对他说教?!

多年来,喜欢他、试图引起他注意的女人不少。

但无一例外的,她们都很怕他。

用铁血手腕富贵王权来压迫别人,他有时候觉得很痛快。

可极致的痛快过后,漫卷来的便是长长久久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种可怕的孤独感,让他发疯似的想念一双眼睛。

他八岁那年见过那样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小心翼翼地靠近浑身是血的他。

那时他对谁都很戒备,掐着她的脖子虎口怼在她的喉咙上,狠狠地问她:“你想死吗?滚开,离我远点!”

她好像被吓着了,又好像是无法呼吸,纠结地皱起细软的眉头,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这么用力,手不疼吗?”

他至今都不相信有人能不求回报地为别人好,那是所谓的神和主才会做的傻事,这种愚善最终还不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烧了个干干净净吗。

一边唾弃鄙夷,一边又很想把那双眼睛找回来。

那一眼的温柔慈悲……他记了一辈子。

说不上有什么相同的地方,路易突然觉得面前女人眼中的一丝无关痛痒的嫌弃,竟和他所见过最明亮的慈悲如此神似。

他失神的刹那,孟不悔叹了口气,“好,我不看你。”这人心里残缺又性格偏执,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想了想,确实欠他一句道谢,便也用中文回答,“还是要谢谢你救——”

“小心!”她蓦地睁大眼睛,话锋一转,“你身后!”

路易眸色一凛,迅速将抵在女人额头上的枪撤下来往后一甩,孟不悔甚至没看到他回头瞄准,他身后那个试图偷袭他的人就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不过他的手臂还是被那人的刀划开了长而深的一道口子。

触目惊心。

他冷冽的眼风一扫众人,倒是他带来的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公爵,是我们失职了!”

“废话留着和你们的主说。”他薄唇翕动,眼里的狠戾翻腾不止,“把这些人都处理了,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至于你的失职,晚些再算。”

孟不悔被他的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虽然没说要怎么处罚他的失职,但她总有种预感,这人会的下场不会比那些叛党好多少。

其余人却都麻木地听着,好像对他的作风早已习惯。

她颦起眉尖刚想说什么,忽见男人高大颀长的身躯在她视线里晃了一下,他迅速捏紧眉心,低咒了一声。

刀上淬了致幻的药。

血还在不停地流,他眼前有些重影。

路易紧咬牙关,心一沉。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孟不悔也看见了,他身后跪着“等罚”的属下逐渐攥紧了拳头,肌肉紧绷,倒似不敢轻举妄动般,目光谨慎阴鸷地打量着他。

她懵了两秒,脑子里莫名钻进一个和她毫无干系的想法——

以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被他收服的手下对他未必忠心。

更何况,半分钟前才三言两语判了一个手下的凌迟下场。

人被逼到穷途末路,为了自保铤而走险,不是不可能。

为路易所用的人,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现在,盯着他的不仅仅是最初那些“敌人”了。

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四面楚歌,牵一发而动全身。

路易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脸上没表现出丝毫慌张,只是冷蔑地嘲弄,仿佛对此种情景司空见惯了,长指扣紧了手中的枪,随时有回头一枪将那人毙命的可能。

沉默的气氛里有种微妙而窒息的平衡,只看谁先打破。

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的动静,不妨,却有人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路易下意识眉峰紧蹙,枪口急速掉转,下一秒就能结果了她!

可他却听到她问:“你还站得住吗。”

中文,声音极轻极小。

路易一震,垂眸看到她玉白纤细的手指,幽绿色的眸底结出的冰面被什么用力一敲,裂开了道道缝隙。

“你后面那个人好像在看你。”像是有点不喜欢他身上血腥的气息,她鼻翼轻耸,细细的眉毛拧成疙瘩,却还是慢条斯理地说,“你别回头惊动他,能走吗?我扶着你走。”

路易鹰眸一眯,厉声道:“我数到三,滚开。”

“先生。”孟不悔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冷冷清清的眸光,不加掩饰的漠然,“你讨厌我们这群自诩善良的信教徒,看不起我们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随意挥霍自己的生命,唾弃我们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苟延残喘低声下气只为了活着,有多少人死在昨天想活却没有活到今天的机会——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莫非你觉得成全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比活着还重要?”

她问完,嘴角略微翘动了下,笑得与她温婉清和的长相不同,竟有些空洞,“我要是那样死了,我好歹救了一对母子;你要是这样死了,那你是真蠢。”

路易一愣,眼神迅速沉进不见光的深海。

这女人看似温柔婉约,怎么好像骨子里……是另一番光景?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直觉是哪里来的,他和她,明明不熟。

女人抿了下唇,并未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审视打量,她拔高了声音,清婉含笑的意大利语传遍四周:“公爵先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去我家小住一晚?”

周围人立刻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有古怪,有怀疑,有了然,也有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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