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从安家顺利的离开,这一段时间在庄子上的生活并不艰苦,或者说,安子轩确实与以前不同了,竟没有半分要虐待她的意思。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生活确实是她一直的夙愿,只可惜,只是曾经……
过去的她,心中没有人,想的就只是和妹妹相依为命,可是那一年承德莲花池旁的那个人,却改变了一切……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家父亡故,她身为女儿自当守孝,这是道义,就连安紫嫣这个嫡女都不能参选秀女,又何况她一个养在庄子上的庶女?
只是,为何总是心存期盼?
安然不知道!但她就是觉得:还没有绝望,也许,下一刻,机会就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苍可怜她,这一刻,站在门廊处一直愣着的安然始终回不神来:眼前的人,是不是幻觉??
就这么眼看着他向自己走来,然后从自己的身边绕过进了屋子,留下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安然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只是张口却结结巴巴:“皇……皇上?”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然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然,似完全没看到安然眼中的震惊和疑虑,皇上如入无人之境,目光肆意的打量。
似乎并不太满意,他微微蹙了眉,“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言语中透出的隐约不满,让随后进门的安然愣在原地回不了神。
皇上……皇上这是在关心她吗?
他日理万机,特意丢下国家大事来到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就只是为了……为了关心她住的地方吗?
那,是不是说,皇上、皇上他……对她有意呢?
混乱的思绪在翻腾,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跃又窒息,一双眸子满怀期待的缓缓看向了皇上,似乎是想要证明:事情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然——
对上的是皇上冰冷又不耐烦的眼睛,安然像是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一下子所有的思绪全都清醒。
不!不要心存幻想!那东西会害死人的!
她默默的对自己连说了三遍,压下了心中不该有的奢念。
一直等不到安然的回答,皇上眉头的不悦越堆越多,目光不自觉也多了几分阴冷。
低眉信守,她连忙回答:“回皇上,这里是安家的庄子,平日里没人来,又因为搬得匆忙,东西确实简陋了些,但还是不错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这些年,她求的不多,也不过就是一个安稳的家而已,相比于在安家那个大宅门里活,她反倒觉得这里更好出十倍百倍。
虽然依旧对这个地方很是不满,但看到安然确实没有作假之意,皇上便也不再计较,挥一挥手,安公公麻利的带着两个人进了屋子。
看着跟在安公公身后的两个人,安然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
那是两个女人,能看到长相的年级稍长一些,恭谨严肃,该是宫里伺候的嬷嬷,而另一个……
那个女人是被嬷嬷背在背上的,大约是睡着,她的脸埋在嬷嬷的肩膀上看不清楚,但看她身上的衣裳,安然猜测,该是个十多岁的女子才是……
她不明白,皇上带着这样两个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怀着疑惑,她犹豫再三,才刚鼓起勇气想要问一问,皇上那里却已经出声:“朕听闻,你一向爱护妹妹,对她极好?”
懵懂的点头,安然觉得她此刻的脑子有些空,似乎什么都猜到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皇上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满意,他点点头,接着说道:“既如此,朕也就放心将宁儿暂时交给你了,时日并不会太久,很快,朕就会派人来接她……”
妹妹……宁儿……朕会派人来接她……
无法去言说她此时此刻心中的震惊,皇上这一句话就像是魔音,一直在她的耳畔回响,脑子始终嗡嗡作响,她并不知道皇上之后还说了什么,又究竟是何时离开,反正待她回过神时,屋子里就只有嬷嬷一人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正在照顾床榻上睡着的人。
面色如纸白,安然看着沉睡的妹妹,有些弄不清因由。
“姑……姑姑。”试探着张口,她想要从嬷嬷身上打探消息:“然儿见过姑姑,不知姑姑可否告诉然儿,妹妹她……她究竟怎么了?”
老宫女实在不是个多舌之人,淡淡的看了一眼安然,大约终究是忌讳她是个主子,冷淡的回了她一句:“姑娘还是莫要打听的好,要知道,能让您知道的,皇上必定会说,而皇上没说的,就不是姑娘能问的。”
被嬷嬷堵得哑口无言,安然知道打探不到什么,也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坐在了安宁的床边。
望着床榻上睡着的人,她渐渐走了神——
……
是皇上亲自送她回来,还嫌这里的环境不好……
是因为她一向护着妹妹皇上才会将她暂放这里,即便如此,也还是留下了贴身伺候的人……
皇上还说,过些日子就会接她走……
……
方才发生的一切正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就像是一个死循环,她苦恼的抱头,像迷路的小狗,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往哪里走。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不自觉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年的荷花池旁。
那份温暖……他曾经为她上药包扎,教她做人不可太懦弱……
米粒大小的阳光就这样种下了心扉这一生再也忘不了,甚至,她不惜做他的棋子任他摆布……
也不曾奢望过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却也始料未及,有一天他会如此厚待妹妹……
她们…她和宁儿长着一样的脸,不是吗?
为何对宁儿那般,却对她如此?
……
难道,比起不言不语的妹妹,不是她更好吗?
过些时日,皇上又究竟是要将宁儿接到哪里去呢?
……
她的思绪根本就无法停止,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肆意横流。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怕,怎么可以有“如果没有妹妹”这样的念头呢?
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背后沁出了一身冷汗,初春依旧刺骨的风终于让她清醒了些,不敢再待在这里,她丢给嬷嬷一句:“我去厨房看看”,仓皇的逃出了屋子……
一口气跑了好远的路,庄子本就在空旷的地方,四周一望无际,她站在山野之中,看着那看不到头的空荡荡,放声哭泣。
安然啊安然,你忘了姐妹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吗?忘了那时候自己立下的誓言要守护妹妹一生吗?你怎么可以……?!
可是,为什么啊?!老天爷,这是为什么?!
她安然没有心比天高,她从来就不曾奢望能入了天子之眼,她只希望能从他的生命路过便足矣,可偏偏,偏偏是宁儿!宁儿是住在他心上的人!
明明,是一样的脸!
明明,她比宁儿……
……
……
*****
安家庄子上的事发生的悄无声息,不过,在不久前,倒是有一事惊动了京城。
近几月的大事儿发生的不少,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并不足道,可偏偏,有着“第一才女”的名头,荀雪舞的及笈礼,就是惊动了京城。
韩家入京后的第五日,腊月廿十,正是荀雪舞成年的日子。
一个京城闺秀的及笈,对女子本人确实是一件大事,但放眼京城,这还真不是一件能引起重视的事情,尤其是在韩家初入京的节骨眼上。
可,听听百姓的议论,如今都已经是正月初五,可那及笈一舞却依旧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相府小姐可是出落的愈发标志了。”
“可不是嘛,凭着这等才貌,若是入宫,那得是当皇后的料!”
“这秀女之选已经定了,相府小姐就差了这几日,错过了可真是可惜了。”
“也不可惜!毕竟,以荀小姐如此才貌双全,不论嫁了谁,怕是都宠爱有加。”
“瞅瞅你那眼神,莫不是心里惦记着?”
“你这话可折煞我了,荀小姐就好比九天仙女,又哪是我这等人能觊觎的?”
“就是就是,像荀小姐那样的女子,天下间,怕也就只有宸世子能配得起了吧?”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宸世子如此天人之姿,便是配得起,也是荀家小姐配得起宸世子!”
“口误口误……”
“你们先别争辩,若是在下没记错,这二位,可是还有婚约在身?”
“哎,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是有这么回事,皇上为这二人赐了婚,还有那曲凤求凰呢!”
“这荀小姐已经及笈,怕是二人好事将近了……”
“哎,这一下,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小姐公子要心碎了呐……”
“……”
“……”
就在不远处的包厢里坐着,赤风听着这碎嘴的议论声嘴角直抽,偷偷的看一眼正在下棋的主子,他有些好奇主子听着这些话什么感想。
可不像赤风就只是心里想想,唐柒一点不客气,看一眼稳输的棋局,他还是落下棋子,道一句:“阿宸,你明明宫门拒旨做的那么高调,这咋就没人知道?你说,这事儿要是给我主子知道了,你说她会不会生气?”
一瞬间的诧异,赤风后知后觉的想起唐柒已经回了唐宫,如今的主子是毓筱小姐。
忍不住又抽了一回嘴角,赤风实在是无语。
这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毓筱小姐有必要为了这种事儿生气吗?
然,他鄙视的眼神还没有到达,就听到唐柒的下一句,满是叹息:“哎,阿宸啊,你想想看,她这要是不生气,那就是不够在乎你,可若是生气……”似是苦恼,唐柒看着墨宸拧着眉,片刻后说道:“主子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你说你咋就不让她省省心呢?”
那神情,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确实是忙,就连唐柒也是这两日才到的京城。
贤王府的事情一出他就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有人趁机对付唐宫,知道他们两位定然是顾不上唐宫,他便一早回了唐宫,这不,就在不久前才刚刚解了围困。
知道是毓筱派来的人,他不再担心她的安危,想着她必定回京,便来了这里,哪成想,阿宸竟然放她回了江南?!
虽然惊讶却也知是无可奈何,只不过,看着他这位沉默寡言的兄弟,他是替他忧心啊!
蓝毓筱是什么样的女子阿宸定然比他清楚,这样放她走了,他就不怕那个女人不回来了吗?
虽然一直都想问,可唐柒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他想,这个问题,怕是连阿宸也不知道答案吧……
一直觉得能拿主意成大事的女子才配得上阿宸,可如今,他倒是宁可毓筱就只是一个平常的闺秀,也好过她背负着血仇,要一个人走……
只是,他不知道,毓筱和墨宸做了约定……
只是,他忘了,他现在可是唐宫的人,毓筱再走,还能丢了唐宫不要吗?
……
所谓关心则乱,他就是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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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正月初五
对京城的东西充满好奇,韩慕晴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终于没了束缚,她自然是要玩个尽兴。
只是,初入京城,她跟京城里的闺秀都不认得,一个人去玩又未免无聊,所以,她便将算盘打在了孪生姐姐韩慕昀身上。
才不管她是不是怕吵闹,韩慕晴抱着她的手臂不依不饶:“好姐姐,你就陪我去玩会儿吧,眼下正是年节,街上肯定热闹。”
桌上的墨研的正好,宣纸上的字写了半篇,看来,她正在忙,只是,碰上了这样软磨硬泡的韩慕晴,她又还能如何?
无奈的浅笑,她放下狼毫,“好了好了,别摇了,别摇了,待我换了衣裳再随你去,可好?”
达到目的自然心情不错,韩慕晴道一句“好”,便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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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候,姐妹二人已经上街,虽然东西并没有什么新奇,但是韩慕晴总觉得,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感觉就是不一样。
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韩慕晴昂首挺胸的走在路上,不看什么路边小摊,她拉着韩慕昀尽往富丽堂皇的店里跑。
反正韩慕昀并没有兴致所以都由着她,只是,这怎么好好的就在凝钰阁里吵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