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3(1/1)

秦意尤记得,当天晚上,陈沫裹紧风衣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些异样。

说实话,两人基本算是青梅竹马地长大,虽然中途异地求学,但也都没断了联系,重逢之后他亦觉得她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爱啃猪蹄的姑娘,脸上眼中都藏不住心事。

他见识过她的凄惨,也眼瞧着她如今的风光,可是日子久了,距离近了,他却渐渐开始对这个女人捉摸不透起来。

陈沫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太过寡淡了。

说她无情无义吧,得知陆饶很可能会被警方立案调查的时候,她虽然平日里对那个男人诸多咒骂,但却也没立刻落井下石;可要说她对陆饶情深意重,那又过火了,毕竟,她也没有出口替那个男人哪怕随意地辩驳两句。

她过于冷静的表现,使得她看起来像是个局外人。

可她明明又身处局中。

秦意有些忧虑。

秦家家规甚严,亲子之间基本无多少感情,秦意打小都跟父母不亲厚,对陈沫真是当做亲妹妹疼的,因此虽说明日里对她多有严苛,可到底不想要见到她在同样的地方继续摔跟头——她前一段失败的婚姻还可以当做是交学费,可是事到如今,眼瞧着自己周身又开始燃起火焰,她竟然还死猪一样地似乎打算冒险待在火坑中——秦意十分恼怒。

陈沫肯定不会马上跟陆饶离婚的。

秦意太了解她了,若她刚才哪怕是有一丝打算要离婚的念头,她都会回应他的建议,可是她沉默了。

秦意想不通为什么。

陈沫回到陆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期间也就陆饶发过两次信息,都是问要不要开车来接她,说天晚了她自己打车不方便,陈沫拒绝了,她自己慢腾腾地回来,走进空荡荡的大厅,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赵姨。

“您可算是回来了,先生等您大半天呢。”

“他还没睡?”陈沫皱了皱眉,“是又发脾气了?”

“没有的事,就是担心夫人您,这大半夜的,您说您——”赵姨多嘴了两句,心中是略有不满的,但却没身份教训她,眼见着陈沫不耐烦,她便讪讪地闭了嘴,替陆饶开口道:“先生说,您回来要是饿了,可以煮点汤圆吃,冰箱里还剩点,都是您爱吃的咸的。”

“不用了,我不饿。”陈沫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步履沉重地上了楼。

她去了趟房间发现没人,然后就在阳台看到了正在抽烟的男人。

他脚边已经堆了一地的烟蒂。

“回来了?”陆饶招呼她。

“嗯。”

“什么事情谈这么晚。”

“家长里短,我就他一个亲人,总要抽时间聚聚。”陈沫是光明正大去见秦意的,而且也事先跟陆饶说清楚了秦意的存在,对方的反应是不置可否,陈沫回想起今天秦意话里话外的提醒,忍了忍,还是严肃地道:“陆饶,我们认真谈一谈。”

“谈什么?”

“我们的婚姻。”

闻言,男人轻笑出声。

他低下眸子,盯着脚边的众多眼底,嘴上轻快回应:“好啊,除了离婚,随便你怎么谈,我听着呢,谈吧。”

“我是说乔艾——”

“没她什么事了。”提起这个名字,陆饶不耐烦地抬起头,眼中光芒跃动,懒洋洋的语调却低缓而有力,“她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跟我有关系,你就当我从前心思浮动犯了错误,对此,你可以选择不原谅,但我不会离婚。”

顿了一下,他说:“可能真的已经过了躁动的年龄,我现在想安定下来。”

陈沫盯着他手中的烟盒,喉咙滑动了几下,烟瘾上来了。

“还有烟吗?”

陆饶把烟盒丢给她。

陈沫接过,打开,空的,她重重把盒子丢掉,低低咒骂了一声。

打火机明灭的火星闪动,陆饶把刚才拿出来的最后一支烟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深入肺腑之后开始渐渐发酵,陈沫眼都不眨地盯着他,时间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久,白色的烟雾,被他缓缓吐出来——

他用两根手指捏住烟尾,把嘴上的烟拿下,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最初不知道婚姻的意义,以为只是一纸毫无约束力的无效协议,可是三年的时间,我习惯了家里多个人,现在,我希望这种习惯能够持续下去。”

“在你无数次的出轨之后?”陈沫笑着问,眼底有娇艳的怒火。

“对不起你的,欠你的,总有一天我都会还给你的——如果你还在我身边的话。”陆饶没有辩驳,他缓缓走走过来,抬起手伸向她,却被陈沫侧脸避了开,他也没有动怒,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

“小羽说明天带a去北港玩真人竞技,那边混乱,你安排人看着点吧,虽说讨厌那姑娘,但咱们不能显得小家子气。”陆饶说。

陈沫哪里听得他提陆小羽,当场冷了脸色。

陆饶早见惯了她这模样,以往他都全当没发生过似的,今天却异常地话多了起来,直言不讳:“你这两天种种反常的行为,别人全当睁眼瞎不敢评价,可我没有瞎,我看得出来,你对小羽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的话在此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话音落地的瞬间,陈沫终于掩饰不住厌恶。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陆饶。”陈沫的声音焦躁起来,她神经质地四处顾盼了一下,猛地就情绪失控红了眼眶,厉声吼道,“想想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事情,当初是你千方百计要将小羽送走,你觉得我算计他,你生怕我算计他!我认了,我斗不过你我认了,我真的认命了的,我那时候真的就想跟你生不如此地耗下去,因为我活着真他妈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让我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

陆饶就这样近距离看着她情绪失控。

陈沫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出最后半句话,最终,她手捧着脸,缓缓滑坐到了地上,想哭都没力气使劲。

三年多,煎熬了三年多,她终于还是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对此人敞开心扉。

她心力交瘁地说。“可你为什么要叫他回来,你为什么要叫他回来……”

陆饶捻灭了烟,蹲身下来,伸手抱她。

陈沫连挣扎都懒得,她侧脸避开了他,目光聚焦在很远的地方模糊的某一点。

“不离婚了,我不离婚了,我们一直都别离婚了……”

她小声反复地喃喃,喋喋重复。

不离婚了,我就这样跟你耗下去,耗到你死。

陈沫从没有这样恨一个人,她甚至都找不到这种恨意的源头——就好像,就好像在她心里。通过对陆饶的恨意,她就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就好像,如果他不曾出现,她就会过得比现在好一样。

“好,不离婚了。”男人紧紧抱着她,呼吸带着烟草的味道,与她贴合得紧密,“不离婚,我会对你很好的,给你最好最好的一切。”

陈沫连连冷笑。

“只是小羽,你断了念想吧。”

陈沫通红的眼睛猛地瞪向他:“他怎么能娶a那样的姑娘?她哪点配得上小羽?”

“他不是小孩子了a的父亲是伦敦商会副会长,小羽是陆家的人,从小就明白趋利避害的重要性——他不需要你操心。”陆饶说。

陈沫一下子心很凉。

陆家人。

姓陆的人,可能天生血液都比别人凉了几度。

“他不喜欢那姑娘,我看得出来。”陈沫冷冷地说。

“嗯,我也看得出来。”陆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反驳,反而附和道,“那又怎么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从小是怎么教他的?让他跟你一样,把婚姻当做是一场未付费的招妓?”

“别胡说八道。”陆饶语藏不悦,“你没必要这样贬低自己。”

“你跟a,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伸手轻顺了顺她的发丝,几不可见地轻叹了口气。

陈沫没再吭声。

陆饶最后说:“如果你真的为了小羽好,就该从此与他保持距离,别再让他从你这里得到不该有的反馈,从而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你终究会毁了他的。”

“你倒真是替他着想。”陈沫冷冷地回应,“可惜你多操心了,我没那本事。”

“你有的,只是你不知道。”

陆饶将她从地上牵起来,整了整她的衣领,低声道:“很晚了,进去休息吧。”

“你要出门?”陈沫这才意识到,他衣服都穿好了,似乎并不打算回房间休息。

“你先睡,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乔艾被警方带走了。

陆饶已经得到消息。

陈沫眼睁睁看着他下楼去了车库,几分钟之后,纯黑色的卡宴缓缓驶出了别墅。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打电话给秦意:“阿意,他知道了,他知道的!”

“谁知道了?知道什么?”秦意加班配合警局那边查案,这才刚刚入睡,就被她一惊一乍地吵醒,哑声问道,“怎么了?慢慢把话说清楚,别着急。”

“陆饶出门了,他知道警方带走了乔艾,现在肯定是去保释人去了。”陈沫话挑重点说,“我有点担心,他把人保释出来后,会不会,会不会……”

“杀人灭口?”

男人在电话里笑出了声:“警匪片看多了,他没那个胆量,也没那番本事,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那姑娘对他用情至深,始终不肯配合警方问讯,更别提指证。”想起白天的审问,秦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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