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凌晨三点多的,陆家别墅内难得灯火通明,陆饶都还没休息,亲自等在大厅,这足够彰显了他对这个亲外甥的重视——也对,先生跟夫人结婚三年无孩,而陆小羽又算是他一手带大,指不定以后就被当成接班人培养了,比亲儿子还亲。
好多家佣都抱着这种想法。
行车声缓缓传来,电子大门开启,纯黑色的卡宴轻巧地划入,是王觉开着车回来了。
陈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陆饶若无其事地抽着烟,看了眼腕表,笑着问陈沫:“今天怎么没困?以前不是九点钟就要睡觉了,今儿个凌晨都快四点了,你也真是等得。”
陈沫笑言:“小羽毕竟大老远回来一趟,我一个人跑去睡大觉,于情于理也不太过得去。”
看你还能忍多久。
陆饶心中冷冷讥诮。
陈沫硬是从始至终都没往大门外张望一眼,直到门口进来两个人。
她用对着镜子训练过几万遍的完美笑颜,投过去。
“人接到了。”
是王觉带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进来。
哪里有陆小羽的身影。
陈沫提起的心脏一下子沉了下去,瞬间变得十分厌烦,她瞧着那姑娘,心头生出的敌意被压抑下,表现出一个热情女主人该有的模样,开口道:“这位是……”
“jesica,我的中文名叫顾颜,您叫我小颜就好。”姑娘是个混血美女,二十出头的样子,出落得亭亭玉立,来到这里,她也不怕生,先是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几个大步活泼地上前来,又对陈沫热情地交流道,“您就是小羽的小舅妈吧,果然跟小羽口中一样的漂亮——哦不,是更美,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三四十岁女人的模样。”
“我今年刚满三十。”陈沫微笑了轻轻拿开女孩握着她的手。
她心中明白:考验自我修养的时候到来了,践行鸡汤哲学的时候到来了。
我好生气哦,但是我还是要保持虚伪的微笑。
最后还是陆饶看不下去了,问那女孩,也是顺便问前去接人的王觉:“小羽呢?”
“少爷说要先跟一帮朋友聚聚,暂时不回主家了,说让我先把顾小姐送过来。”
“胡闹!”
顿时,陆饶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当场打了陆小羽的好几次电话,通了,对方却没接。
男人沉着脸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那厢,女孩挨在陈沫身边,小声唏嘘道:“舅舅好凶呢,您跟他生活在一起,会不会常常很担忧啊。”
“不会,阿饶是很好的人,他从不会吼我。”陈沫微笑安抚。
他从来都是提凳子直接开砸。
“您真是幸福。”
对于女孩的奉承,陈沫并没有表现出得意,那是下等女人才会有的下等情绪,她认为。
女孩羡慕地望着她,咕哝,“小羽这样确实没有礼貌,您跟舅舅一起等他到大半夜,他却——”
“没有关系,他自小被家里宠坏了,是比较不会体谅人一点。”陈沫柔声说完话,轻拢了一下卷发,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对面色不郁的陆饶道,“我头有点疼,先上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要到集团处理事务,如果小羽回来,你就好好安顿他,不必再另行通知我了。”
说完,她身姿袅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嗯。”
陆饶应了一声,大厅内,陌生的女孩跟他大眼瞪小眼,最后,女孩鼓起勇气问了男人一句:“舅舅,舅妈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陆饶冷冷地回了句,全然不似刚才对陈沫的和颜悦色,侧身吩咐赵姨,“带顾小姐去新的客房休息,她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说完自己也上楼去了。
“顾小姐,这边请。”
赵姨带领女孩去住处。
女孩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总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受这宅子男女主人的待见,但她受到的礼遇又是十分明显的,这让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可能是个误会,毕竟,他们都是小羽最亲的亲人啊,而她是小羽最亲密的人。
爱屋及乌的道理人都懂,他们怎么可能会第一次见面就厌恶她,尤其是在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事情的情况下——但是在这样个陌生的地方,顾颜难免觉得不方便,而且感觉人人都显得客气而冷漠,并没有表现出家人该有的样子。
她洗漱好一个人躺在床上,发了条短信给陆小羽,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说自己似乎无意间惹得舅舅舅妈不高兴了,最后附带了一个委屈的颜表情。
而陆小羽去哪了呢?
刚到机场,他就去提了自己的车,直接开车去了s市东郊的茶庄园区,那里大大小小的茶庄十几座,全都隶属在同一家茶叶公司名下,正是陆小羽从前的老同学刘洋家的产业,棕黑色的迈巴赫直接开进了最大的一座茶庄的停车区。
乍一停好车,陆小羽从车场下来,钥匙丢给门童,直奔庄园顶层预留雅间。
雅间内,七八个男人正围着烫土鸡火锅,被围在最中间的,自然就是这茶庄主人,曾经跟陆小羽有着革命战斗友谊的刘洋——刘老板笑得眉眼弯弯,两颗小虎牙十分招人欢喜,他出手阔绰又豪爽,热情地招呼兄弟们吃喝:“大家吃好玩儿好啊,千万别跟哥们儿客气,待会有位重量级嘉宾要登场,咱们今儿个可得一醉方休。”
他又让人连续拖进来好几箱洋酒,让大伙儿挑着喝个痛快。
“谁呀谁呀——”有人好奇地问了。
“能让我洋哥舍得把珍藏的美酒祭出来,又独爱这土拉八几的土鸡火锅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陆小羽!”
人群中,不知有谁叫出了这个名字,大家猝不及防地,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就说:“小羽现在混得不错啊,听说自己开公司了。”
又有人接口道:“可不是,听着还交了个洋妞,不知道带回来没有,嘿嘿,说起来,老子还没玩过洋妞呢——”
有人就不服气了,辩道:“洋妞有个什么好玩!哪能有我大天-朝的美女鲜嫩多汁,别的不说,就说小羽从前相好着的那个姐姐,可白净水嫩了,那个胸哦……”
又有人争先恐后道:“我知道!那姐姐最后成了他小舅妈呢呢!虎子,待会小羽来了你可别当着他的面儿说起,这多寒碜人——”
“就是就是。”
几人中又有些窃窃私语的兴奋交流声。
都是些混帐玩意儿,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听的话儿。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这就又有人不怀好意地笑侃:“这下好,老情人成舅妈了,小羽这一回来,你说他到底是上洋妞的床上呢,还是滚舅妈的沙发?也不知道他那个接盘侠舅舅怎么想,这要是三个人一张床上……”
有人立刻接口:“你小子少下流了,仔细风大闪了舌头。”
虽然有人制止,但大家也都是荤素不忌,接下来的话就越来越下流,越来越不堪入耳,甚至还有人号称,说什么笃定陆小羽就是他舅舅的私生子,不然为什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亲爹亲妈来学校呢,都是他那个舅舅,现在老子跟儿子共用一个女人……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收不住,刘洋到底跟陆小羽关系最铁,他脸上笑意已经有些尴尬,连忙招呼众人打住:“喂喂够了啊,你们这样恶意揣测,置小羽于何地——”
话未说完,砰地一声,脆弱的竹门被一脚一开。
那样大的响动,带得连同整间竹楼都晃了晃。
“小羽?”
刘洋错愕之余,惊诧地看向门口。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休闲裤,运动鞋,此刻满身阴郁地站在门口。
刘洋问候的话音刚落,陆小羽抬脚几步进来,紧接着,就是几声嚎叫,刘洋的正对面,那个刚才还津津乐道着“老子儿子论”的年轻男人,被陆小羽迎面一脚踢翻在地。
哐当几声,两张竹凳砸翻了火锅,滚烫的锅子盖下来,砸到男人身上,那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不停。
雅间内一下子热闹起来,被掀翻的火锅直泼在那人的身上,火红的油辣子顺着竹地板渗道楼下,地上男人后背一片狼藉,紧接着又挨了狠狠几脚,瑟缩着惊恐地喊:“小,小羽……”
“小羽,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
刘洋眼见着事情闹大了,也微微变了脸色,过来拉架。却被盛怒中的少年一肘子狠狠挥开。陆小羽一声不吭,弯腰顺手提起一张凳子,就朝着角落那人猛砸而去。
凳子的碎裂声过后,除了那人惊悚的惨叫声,满室再无一丝多余的声音。
刘洋默默地站到了一边,至此,再没有一个人敢靠上前来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