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萌的大军势如破竹压向长安, 叶青微从来不知自己的军队竟如此脆弱, 堪比一张纸,一捅就破。
朝堂之上, 大臣们各个像是乖巧的鹌鹑一样, 提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甚至有人直接了当道:“魏王殿下才是正统,陛下还是早些还政于殿下, 并争取魏王殿下的原谅吧,想必魏王殿下宽宏大量定然会饶过陛下。”
她勤政, 成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女妖帝;李萌从未做过一件实事, 却成了人人口中宽宏大量、有勇有谋的大圣人!
叶青微实在是气不过, 她不敢相信那个一脸阳光、乖巧可爱的孩子居然一直以来都是假装出来的, 在她手底下忍辱负重,一有机会远离她的视线便立即揭竿而起,反对她。
她派人给李萌去了一封信, 信中热切的描绘了她对他的思念, 追忆往昔两人的母子之情,处处动之以情,足以让人潸然泪下。
然而, 李萌的回信却无情无义, 甚至为她罗列了十条罪状,把她骂的是狗血喷头,非死不足以谢天下。
若不是叶青微已经听习惯了这些骂声,说不定能被他的一封信直接气得吐血而亡。
“可恨!想不到朕这么多年, 竟养了这样一条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崔泫柔声劝慰,陆谨言捡起那封被叶青微撕毁的信看了又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所见的魏王殿下并非是这般无情之人。”
叶青微冷笑一声:“都说赌场无父子,这权力的博弈场上更加容不了什么情呀爱的。”
陆谨言转身看向叶青微,觉得她的眼中挂了一层霜,那副本就凉薄的心肠更加被坚冰包裹着。
“不,”陆谨言温柔一笑,“在某些人眼中,或许陛下比江山社稷更为重要。”
叶青微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那接下来该如何办?”崔泫道:“不如我去跟兄长说一说……”
叶青微截断他的话,冷静道:“也该让这些世家出一点血了,他们不是盼望着李萌攻打过来吗?朕就看他们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
叶青微与他们刚商量完计策,翌日,世家就好像一夜之间消失在了长安城中。
叶青微暗恨,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她想要排查,最终只找到了一个据说蹲在窗下偷听的小太监,她知道这个小太监可能只是替罪羊,可幕后的黑手太过隐蔽,实在让她难以抓住。
另一边,李萌的军队也逼近了长安,却只围不攻,不知是要活活困死她,还是非要她跪着将他迎进来。
叶青微站在城墙上大笑:“真是笑容满面的人心狠手辣,温柔可亲的人残酷无情,多情执着的人凉薄嗜血,这天下表里不一之人太多太多,你李萌可是其中翘楚!”
因为隔得太远,叶青微并没有注意到一身金甲宛若羲和神明的李萌究竟是何等表情,只见一身文官装束的郑如琢从李萌的军中出来,扬声念了一道檄文——
“妖帝背德,秽~乱春宫,蛇蝎之心,豺狼之性,杀夫弑子,残害忠良……”
背德?难道是她想的吗?情势容得她脱离吗?
秽~乱春宫?这你要去问问死的那三个暴君了!
蛇蝎?她只恨自己不够蛇蝎,早知道李萌这个小白眼狼深藏不露,就该将他早早杀了,免除后患。
豺狼?她若为豺狼,口口声声称她为母后的李萌又是什么!
杀夫弑子?好,她杀了李珉,她无话可说,可李萌你摸着良心自问,她何曾害过你?何曾弑过你?
残害忠良?呵,要先有忠良才行,满朝文武不思忠君,反倒处处与她作对。
叶青微越听越笑,最后竟然对着郑如琢大笑出声。
“倒当真是个文采出众的,这篇檄文写的不错。”
郑如琢一脸冷漠。
她满身脏,他也别想逃脱。
叶青微粲然一笑,竟然比天上的太阳更为耀眼:“一日夫妻百日恩,郑郎你这样对朕当真是无情无义,你自己立身不正,竟然还义正言辞来指责朕?”
城里城外皆是一片哗然。
郑如琢被气得脸色发青,叶青微却笑得冠冕上的珠子乱颤。
“还有一事。”叶青微接过陆谨言递来的弓箭,箭搭在弦上,弯弓如满月,朝向李萌。
下面的军队骤然一惊,连喊着“护驾”,将盾牌举在李萌眼前。
李萌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士兵,就像是挑衅一般,仰起脸,朝着她的箭锋。
日光滑过箭头,润出一片寒光。
叶青微轻笑一声,骤然松手,寒光凛凛的箭身直直朝李萌射了过去,正好戳进他的心口。
李萌捂着心口,猛地吐了一口血,他的军队军心大乱。
这时,军中走出一白袍文士和白甲的将军,他们两人宛若定海神针一般,一出现军心立刻就稳住了,随即他们带领着士兵向后撤了百米,正好撤到她射程之外。
两人同时侧身朝她望来。
叶青微笑眯眯地扬了扬宝弓。
陆谨言低声道:“这两人便是千军莫敌柳白眸和智多近妖柳青眸。”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何朕之前从不知晓?为何偏偏就让李萌他笼络了过去?”
“自然是因为天意都站在他那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叶青微回眸,她望着来人,挑眉道:“那将军你又为何在此?”
长安被围之前,城中的世家就跑光了,唯有李行仪留了下来,不论他是意乱情迷也好,烧坏脑子也罢,叶青微都是十分感谢他的,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暖难。
李行仪听了她的话,又闷闷不吭声。
叶青微笑道:“莫非是即便天都站在他那一边,你也要站在我这边。”
李行仪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叶青微回宫后,有人传来了消息,说李萌心口带着护心镜,她那一箭并没有射进去,李萌之所以会吐血也只是因为心脉被震了。
叶青微忍不住叹息:“真是可惜,这样都死不了。”
待到长安被困的几乎粮绝之境,叶青微又登上了城墙。
陆谨言在她身旁低声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放弃长安从头再来,我陪你。”
李行仪道:“若是阿软你放弃抵抗,我保你。”
叶青微摇了摇头,她这一生坎坷过,辉煌过,谁人比她站得更高?谁人能像她一般敢为天下人不敢为之事?虽然最终功败垂成,但是,她不后悔。
虽然她的臣民骂她,可这座城、这个国家、这整个大周都深深刻下了她“叶青微”的烙印。
若是城破,便是她身死之时。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一件事——人心难测。
叶青微站在城墙下望,跟在她身后,几乎陪了她小半辈子的元小风却伸出了手,狠狠一推,她像是一只被雨水打落的蝴蝶,落在了地上,开出了血一样的花。
就连死亡也是一场华丽的盛宴。
李行仪狂呼一声,转身就朝城下奔去。
陆谨言则拔出利剑架在了元小风的脖颈上,他的牙咬破了唇,含着血怒道:“为什么!”
元小风映着阳光,勾起嘴角,他阳光俊朗,衣带当风,双手交叠着插进衣袖中,遥望着城下的军和远处的平原,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命在旁人的手上。
陆谨言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寸,鲜血从元小风苍白若蝤蛴的脖颈上流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说!”
元小风的笑容依旧温暖人心,用一贯柔和的语调道:“因为我的主人从来就不是陛下。”
陆谨言目呲欲裂,剑锋又逼近了他的皮肉中。
“原来你也是李萌的人!她对你如此信任,你对得起她!”
元小风一动不动,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低声道:“李萌?呵,他也不过是个好用的棋子而已。”
他垂下头,看着城下的军队涌入城中,看着李萌和李行仪抱着那具华丽的尸体痛苦长嚎的样子,轻声道:“你为什么不能来的早一些呢?”
“我要杀了你!”陆谨言双手握剑,要挥断他的脖颈。
元小风却踏前一步,从叶青微坠落的地方跳了下去。
墨衣翻滚如乌云,乌云压向地面,破碎成灰。
“哐当”一声,陆谨言手中剑掉到地面。
他跪倒在城墙上,眼中流着血泪,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想好了吗?决定了吗?”清朗的声音拨开重重乌云。
陆谨言一手捂着脸,一手揪住了无色法师的僧衣,泣声道:“大师,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我、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无色法师低声道:“即便是你的光阴和性命?”
陆谨言点头。
“那好。”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舒缓,仿佛已经见惯了生与死,没有什么再能影响他的心境。
陆谨言用衣袖抹了一把脸,抓起宝剑献给无色法师。
“檀越这是在做什么?”
陆谨言惊恐道:“法师骗我?不是要用我的性命换她的吗?”
无色瞥了城墙下被李萌抱起的人一眼,低声道:“不用,每次付出的代价不能相同。”
“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相见不识,相爱不知,相守不能,相忆不成。”
陆谨言流着泪,却笑了起来:“只要她活着,都好。”
长空过孤雁,此情生死许。
“陛下,您要找的人已经带回来了。”
李萌拨弄着烛火,转过身,他清瘦,阴郁,清俊的面庞犹如精致的银烛台,两眼亮着一丝幽暗的绿火。
被五花大绑抬进来的无色法师,活动了一下筋骨,无奈道:“阿弥陀佛,陛下为何对贫僧如此?”
李萌没有说话,他身侧着白衫的柳青眸毫不客气道:“法师不必装了,家师乃目先生,法师的神通家师早已告之。”
无色法师连连叹息:“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啊!贫僧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何故要如此害贫僧呢?”
柳青眸露出微嘲的笑容:“你当初一场赌注害的目先生满盘皆输的时候,便应该料想到今天。”
无色法师道:“贫僧一生未曾赌过,谁知道唯一一次赌便会落得如此下场。”
柳青眸看了李萌一眼,淡淡道:“大师说话小心点啊,小心我将你另外一只腿也打断了。”
无色法师只笑不说话。
原本行走无碍的无色法师不知为何竟然断了一条腿。
李萌的眼神透过烛火望向他:“你真的有起死回生,逆转光阴之能?”
无色法师只笑不说话。
“嗯?”李萌皱起了眉,显然没有什么耐心。
无色法师看向柳青眸。
柳青眸咬牙道:“你看我做什么,陛下让你说你就说好了,大、师!”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狠。
无色法师笑了笑:“年轻人,火气不要太重,小心以后不被姑娘喜欢。”
柳青眸脸全黑了,李萌被戳到了痛处,神色亦难看。
“大师法号无色,却口口声声都是姑娘,也不知道修的是什么禅,拜的是什么佛。”
李萌从烛火后走出,他一双宛如阴火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无色法师,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叶青微死后,李萌也变了。
无色法师躺在地上,淡淡道:“起死回生,逆转阴阳,陛下信吗?”
李萌冷冷道:“朕信。”
“挚爱身死,香魂无觅处,陛下是不得不相信吧?”
李萌盯着他,目光刺人。
突然,他一掀衣摆,径直跪倒在无色法师面前,双手合十道:“朕愿出家,侍奉佛祖,请大师救她。”
“陛下!”柳青眸因站在李萌身后,并没有看到他说了什么,只见李萌朝捆住的无色法师跪下,他立即变了脸色。
无色法师手臂一撑,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他也站了起来。
“陛下,小心!”柳青眸迅速上前。
“住手!”李萌冷淡地挥推柳青眸。
柳青眸有些急,双眼紧紧盯着无色法师的嘴,怕他说出某些不得了的话来。
无色法师笑了笑:“陛下所求太多,付出的代价太少。”
李萌垂眸,谨慎道:“柳青眸先出去。”
柳青眸威胁道:“大师还是要三思而行。”说罢,他才退出去。
门重新合拢,李萌站起身,哑声道:“需要何等代价,大师但说无妨。”
无色法师笑道:“那就要看陛下是要起死回生,还是要逆转光阴?”
李萌垂着头自言自语道:“阿软她并不快乐,倒不如一切重新开始。”
无色法师通透道:“陛下是真心觉得女帝不快乐,还是怕女帝见你不快乐呢?或者说,陛下怕看到女帝恨你、怨你、怪你。”
李萌的脸色顿时灰败。
无色法师点到即止:“那陛下是要逆转光阴了?”
李萌哑声道:“法师请直言。”
“光阴变迁,物是人非,若是逆转光阴的代价是陛下本身就不存在于世呢?陛下还愿意选择吗?”
李萌想了又想,心中悲酸、悲痛,冷汗浸湿后背,许久,他才颤声道:“无妨,这都是朕该还的。”
无色法师轻声道:“咦?这倒是奇怪了,事情皆由陛下起,陛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萌就像是吃了黄连,嘴巴苦,心里更苦。
“朕一时鬼迷心窍……朕……”李萌欲言又止,再也说不下去了。
“有情却似无情,看似无情实痴情,贫僧明白了。”
无色法师抖了抖袖子。
李萌看着那幽暗的灯火,像是看到了什么故人,他翘起唇,露出幸福的笑容。
即便起死回生,即便光阴逆转,幕后之人依旧隐藏在一片黑暗中。
眼前的黑暗出现一丝光明,像是深夜中的明星,像是投进深海中的一丝光线,叶青微抓住这丝光线,奋力向上游去,在她破水而出的刹那,眼前的一切骤然清晰。
“阿软。”柔软的手指抚摸着叶青微的脸颊,熟悉的轻柔声音呼唤着她。
叶青微缓缓睁开眼,澄娘担忧心疼的神情正映入眼帘。
叶青微恍惚了一阵,才骤然忆起自己在何处,她猛地坐起身,却被澄娘扶住了。
“小心。”
叶青微抬起头,发现手掌已经被上了药,还包扎好了。
她立刻道:“娘,这个宅子里的人绝对不能留。”
杀人犯法,奴杀主更是罪加一等。
澄娘点头道:“阿软你别急,你爹已经有所动作。”
“爹他们追上来了?”
澄娘道:“是,非但这间宅子不能留,赵郡李氏恐怕也留不得。”
叶青微仔细端详着澄娘,只见她整个人瑟瑟发抖,却仍旧死死握住身边的一把宝剑,为母则强,即便是如此柔弱的澄娘,在这个时候也一心想着要护着她的女儿。伤害她女儿的,她定然要他们付出代价。
叶青微露出柔软的笑容,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了一下她的母亲,轻声道:“没事了,只要爹娘在我身边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了的。”
澄娘摸了摸叶青微的脑袋。
真好,她的爹娘还在身边,那么,她就真的不再孤单了,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再能挡住她的了。
叶青微的手指按着澄娘的手背,笑道:“娘,这些累活还是交给女儿吧。”
澄娘道:“不行,你现在还受伤,要是碰坏了怎么办?你要去哪里,娘带你去。”
澄娘刚扶起叶青微,李昭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仍旧穿着一身亵衣,上面斑斑点点尽是鲜血,像是开在雪中的红梅。
他见了叶青微,立刻冲上前:“阿软!你怎么样?”
叶青微做了两辈子的梦,如今再见他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尤其是知道他还为了她做出那样的牺牲。
她张开双臂,迎上前,李昭却后退了一步。
难道他变心了?
李昭侧过头,冰雪般的容颜晕开浅浅的红:“我身上脏了,不能……”
话音未落,她柔软的身子已经贴了上来。
她的唇贴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我喜欢你被染脏的样子,我污黑,你也不独白。”
他喉结动了几下,有些不明白怎么就一转眼的功夫叶青微就如此火辣起来,他忙看向澄娘,澄娘却露出了然的神情,转身走开了。
李昭的手掌在她的衣服上蹭了一下,才缓缓按上她的肩膀。
他喉结上下温吞的移动:“阿软,你这是……”
她静静地靠着他没有说话。
李昭想了想,慢慢低下头,在堪堪要吻上她的时候,她突然“啊”的一声推开了他。
“我要去看看……你们是怎么办的?”
李昭看了看空了的手掌,心中的肿胀难消。
“人杀光,房子一把火烧掉。”
叶青微回眸。
“法不责众,太子、皇子、世家郎君全都参与了进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李昭冷淡地说着惊心的话。
“你新收的那位匪首还是挺有用的。”
叶青微目露不解。
“赵郡李氏的老巢就靠他了。”
李昭撇开头:“虽然微酸,但只要保护好你就好。”
叶青微的目光如水如星辰,声音如蜜:“谢谢你。”
李昭的手下意识攥紧剑柄。
——真可怕,听了你这一声谢,我居然有一种为了你即便对天下人挥剑也甘愿的情感。
爱情使人盲目,也使人充满勇气。
十八岁的少年郎即便被打断了骨头,爬也要爬到心爱的人面前。
“我是不是打搅了什么?”
叶青微与李昭同时望去,只见卢况正手执长剑,扶着月亮门。
他款款行来,剑上的血迹在地面溅开一簇簇红花。
李昭轻声道:“一会儿会将此地一把火烧掉,我再去检查一下。”
叶青微目露疑惑,李昭遇上情敌居然避开了?
卢况眸色清淡,在月光下几乎化作了一川银辉,像是月光在此处集聚。
叶青微轻声道谢:“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出手。”
他看着剑身上的血,低声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出手。”
卢况神情疑惑又迷茫,声音轻飘的像是一团烟雾:“我现在卷入了一个□□烦,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抬起头:“我是怎么想的呢?”
叶青微温温柔柔地凝视着他,她的目光有一种神奇的毒性,能让人为了她着迷入魔。
卢况看着她,仿佛才学会说话,缓慢地一字一句道:“我想……你受伤了,你也许会死,我要救你,那一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想杀人。”
“阿软,你能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吗?”
叶青微伸手,食指点住他的眉心。
卢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道:“疼吗?”
他捧起她受伤的那只手,凑到嘴边,珍惜地落下一吻。
“中庸实在太难了……”他发自内心感慨,“我的心无法放在中央,一见你,它就偏了;看到你,我就不想平庸,想要更出色一些,将他们的风头都盖下去,让你只能看到我。”
“终其一生,我大概都无法达到我父亲的高度了。”
清绝国色卢庸,清远绝伦,当世第一,他的中庸做的实在太彻底了,即便她以第三人视角回到那时,仍旧对这位卢家主没有任何深刻的印象。
“你不必做谁。”叶青微微微一笑,受伤的那只手松开,一只萤火虫飞出。
卢况呆望着这一幕,痴望着她的容颜,萤火虫点亮了她的艳色,他想他怕是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一幕。
“我所喜欢的卢庸就该是我眼前看到的这个。”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该随便对一个男人说喜欢。”
“是吗?”叶青微莞尔一笑,多情风流的模样却让人舍不得讨厌。
“那我就收回去好了。”
还可以这样!
卢况目瞪口呆。
下一刻,他就猛地抱住了叶青微。
“晚了,我已经记住了,”他的脸颊贴着她的鬓角,“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家男人都过目不忘,只要记住,一辈子也忘不了。”
把一个人放进心里后,也一辈子也忘不了。
叶青微这时颇不解风情的想起一事——一辈子做到“中庸”二字的卢庸,自青山书院后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娶了一个有名的丑女。
自娶了丑女,到丑女去世,卢庸都不曾再娶,据说也不曾有过侍妾,用情不可谓不专一。
叶青微又忍不住想:青山三清——崔令、卢庸、叶明鉴当初为何分道扬镳?当年又发生了什么?
叶青微举起手,仿佛能透过包扎的布看到掌心的莲花。
手心藏红莲,可掌天下权。
还真是阴差阳错讨了个好彩头,的确,有权才能改变自己想改变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