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哼一声,沈在野别开了头,心里倒是也轻轻松了口气。
“听说爷等会要为新帝行冠冕授戴之礼。”桃花看了看他,突然问:“这对您来说,是不是挺有意义的?”
能给帝王加冕,这样的礼数放谁身上都是有意义的好吗?沈在野斜她一眼:“自然。”
桃花点头,闷不吭声地想了一会儿,突然问:“爷是不是吴国人?”
脸色一变,沈在野目光凌厉地看向她:“你瞎说什么?”
这话她本来是没打算问出口的,谁想一个不经意就溜出了喉咙。姜桃花连忙捂嘴,摇头道:“妾身失言,您别往心里去。”
眯了眯眼,沈在野伸手将她拎过来,眼神幽深地打量她:“你是不是……在乱猜什么东西?”
“爷别这么在意啊。”桃花干笑,眼神飘忽地道:“您这么紧张,反而让妾身不好想了。”
本来还只是怀疑,他这样的反应,就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似的。
神色里满是严肃,沈在野道:“有些不能乱猜的东西,你最好想也不要想,不然……”
“妾身明白,妾身明白。”桃花举起双手道:“妾身什么也不想了。”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真的证明了一件事。
登基大典开始了,命妇们在阶梯左下的一块位置里排得整整齐齐,姜桃花站在最前头,看着一连串的礼仪之后,沈在野拿起了皇帝的龙冠,缓缓戴在穆无暇的头上。
虽然隔得很远,但他的表情她也能看得清楚。里头有欣慰,有喜悦,更多的是付出许多终于得到回报的满足。
沈在野为什么会这么忠于这个十六岁的孩子呢?为什么坚持要扶他上皇位呢?
先前她有些不明白的,现在也终于能想明白了。
吴国的风俗,男子会在春日的时候将百春花带在身上祈福,穆无暇是戴过的,沈在野也戴过。
这不是什么巧合,沈在野就是吴国的人。
而穆无暇……
抬眼看着那少年身上金光闪闪的龙袍,以及他转身之时脸上睥睨天下的神情。桃花笑了笑。
被押了十几年的质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气度和自信?穆无暇所学所会,都是常人没处可学的东西。况且他说的皇姐,根本不是大魏的公主。
也就是说,他多半是吴国的皇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高呼,姜桃花也跟着跪拜了下去,心里忍不住有些颤抖。
若她猜的都是对的,那沈在野是不是也太可怕了点?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帮着吴国的皇子,吞掉了大魏的江山?大魏先帝若是九泉有知,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不过,这其中也有她没想明白的地方,比如若穆无暇是吴国皇子,那宁妃带过去的大魏皇子去哪里了?又比如,明明是吴国的皇子,穆无暇到底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改头换面跑到大魏来?
头想得都晕了,桃花皱眉,还是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台阶上头。
穆无暇已经坐上了龙椅,小小的孩子瞧着倒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沈在野站在龙椅旁边,就跟一头护国神兽似的,目光锐利,表情严肃。
要是知道她猜的这些东西,沈在野是会将她灭口的吧?缩了缩脖子,桃花甩甩脑袋,还是暂时不去想这个了。
新帝登基之后就打算御驾亲征,离开皇宫的时候,沈在野对她道:“大魏的先锋营不日便将到赵国边境,你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吧。”
哦,先锋营。桃花点头。
“嗯?”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她连忙抓住了沈在野的衣袖:“先锋营是什么意思?你们还是要攻赵国?”
斜她一眼,沈在野道:“先锋营是去跟赵国谈判的,不然以赵国如今的国情,未必就愿意打仗。”
姜桃花:“……”
派先锋营去跟人家谈判,那不就等于拿着刀架人家脖子上跟人家做生意么?这也是真够狠的!赵国想不答应也不行。
“赵国的兵力,届时会有一大半都被你皇弟所掌控。”沈在野漫不经心地道:“答应你的事,我算是做到了。”
心里一喜,桃花眼睛跟夜灯似的倏然亮起,一边跳一边抓着他的袖子摇:“多谢爷,您最好了!”
步子顿了顿,沈在野侧头,眼神不善地看着她道:“知道我最好,你为何还一直恼我?”
她恼他?桃花一愣,伸手摸了摸沈在野的额头,嫌弃地道:“您没病吧?这段日子以来,分明是您处处跟妾身过不去,怎么还成妾身恼您了?”
挥开她的手,沈在野垂了眼帘看着她:“你胆子又回来了?”
“嘿嘿。”缩了缩脖子,桃花道:“妾身只是随口说说,您别往心里去。”
讲真话就是没人爱听,这段时间的沈在野本来就是有病,什么事都怪在她头上,吃饭怪她,睡觉也怪她,就差打个喷嚏都怪她了,他还想怎么样?有了新欢也不带这么排挤旧爱的!
“今晚我会去你那里。”沈在野道:“你我眼瞧着要合作,有些误会,还是早日解开为好。”
点点头,桃花应下了:“那妾身等着您。”
沈在野颔首,脸上什么心思也看不出来,心里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要找个台阶下,看来也不是很难。跟她说别的都是白搭,还是谈合作最自然了。
两人心情都好了起来,回到府里各自忙碌,心里一直打着晚上要说的话的腹稿。然而,到了黄昏时分,沈在野刚跨出临武院,就看见了陆芷兰。
陆姑奶奶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陪我喝酒吧。”
沈在野脸色铁青:“不能改日吗?”
“不能。”幽幽地看他一眼,陆芷兰道:“五年前的这天,您干了什么事,难道都忘记了?”
孽债啊!沈在野扶额:“你不觉得我是无辜的吗?”五年前的今天,陆芷兰在外头喝得酩酊大醉,陆家老爷让他去把人接回来,他去了,让湛卢把她背回去,结果她就抱着湛卢哭了一宿,诉了一宿的衷肠,吓得湛卢回来硬生生做了两天的噩梦。第二天她还找上门来,骂他无耻,竟然把她交给下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