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夫人勾唇浅笑,只和李月对了一个眼神。套子已经做好了,要是她的那个好姐夫邓良弼不上套,她立刻罢手,若是经不住诱惑,那她就等着收割邓良弼的性命,再让泰宁侯府从内到外烂一次。这件事又阴又狠又毒,便失之了光明磊落,只能在阴沟里潜行。
“啊,啊!”
啃脚丫子的李邈可着劲儿的要引起李月的注意,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想要母亲抱抱他。
李月俯下身,给儿子擦了擦口水,喜爱之下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儿子的嫩脸,却是没有把孩子抱起来。
同为母亲的廖夫人慈爱的说道:“确实有一件事,乃我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又无人可以商量,届时还要请姐姐帮着看看。”
李月眼睇过来,廖夫人似笑似愁道:“我打算给麒麟定下婚事。”
廖夫人的儿子胡麒麟,现在才八岁,李月不意廖夫人还有这个打算,直言道:“是不是太早了?”
廖夫人点点头,确实太早了,早得她挑儿媳妇困难,对方招女婿也挑剔,但是难也要办了,廖夫人盯着李月道:“我记得当年姐姐和国公爷定下得也早。”
朱钦不是不能提的人,李月舒朗一笑道:“你别提醒我,都快三十年了。”
廖夫人点到即止,不好意思的垂了眉道:“麒麟早晚要娶妻,不若早定下来,这几年也能得到那边的助力了。”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婚事一定远胜于任何盟誓。廖夫人在京中为儿子寻觅婚事,一则掩藏掉对付泰宁候府的行迹,二则廖夫人是深感势单力孤了,需要动用儿子的婚姻罗织出一张大网。
廖夫人侧着脸道:“姐姐,你可莫要怪我。”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和李月及如今李家身后的襄王府是越来越亲密了,但是她给儿子找的姻亲,绝对不会在襄王府一系中找,那是他们母子的一条退路。还有一点更加隐秘的心事,把儿子安妥好自己,她也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我怎么会怪你呢!”
李月当然是理解廖夫人的作为,当年她和朱钦早早的定亲,才达成了父辈们亲密无间的联合。
廖夫人垂下头,她是有点惭愧的,却又丝毫没有动摇她的绝心。
胡廖两家的族人那句话是没有说错的,她确实没想为先夫守一辈子,但她也绝不会拿着银子养小白脸。她再嫁便要嫁一个梦想了二十年的男人,兜兜转转是苍天把机会留给了她,使君无妻,罗敷无夫,她若不为自己追求一次,会抱憾终身的。
待李斐过来的时候,廖夫人已经离去了,李邈饿得不行了,趴着李月的胸口讨吃的,李月是没揣着口粮,让下人蒸了一碗蛋羹。
没有外人在场,李月就更加软和了,揽着李邈,舀起一勺嫩嫩的蛋羹,在唇边试了试温度,追着李邈的小嘴喂。
不是吃这个啊!在李月怀里的李邈躲躲闪闪的还在挑食。李月忽然就撤掉了所有的耐心,道:“你不吃,就全给你姐姐吃了。”
说罢就把勺子递给走近的李斐,李斐会意,乖乖的张口吃得津津有味,其实才怪,小孩子的辅食没放盐,没放任何佐料,一股子蛋腥味儿,真不好吃。
李邈傻傻的盯着夺食的姐姐,然后护食的本能让她攀着李月的手背,要把小勺子捂起来,再不能被人抢了去。
李月笑了笑,摩了摩儿子的小脸,再舀起一勺蛋羹来,默默的递到儿子嘴边。
有人抢就稀罕了,李邈终于老老实实的张开小嘴儿开吃了。胃口还很好,一勺接一勺的,吃个底朝天。
李月给儿子擦干净小嘴儿,竖抱起来道:“我再试试,看他要不要去董氏那里……”还是舍不得给儿子断了奶。
李斐爱看着弟弟道:“放他在这里玩吧,我们亲近亲近。”
李月笑道:“他还没吃饱呢,这会脾气不好。”说着就出去了,出去了也没有立刻回来,当然是李邈还歪缠着他。李斐双手捧着脸颊百无聊赖的等着,要说她那么大了,今年都二十了,看着母亲将一腔温柔投注到小儿的身上,心底的深处,还是遏制不住的酸溜溜起来。
心酸人世浮沉,谁也没有把握把一个人占得满满当当的。
李斐少有的唉声叹气了起来,流露出些许的惆怅,随之又鄙视着自己的幼稚,一笑而过。
这一串表情倒是丰富。
李月恰好回来了,边走过来边道:“在想什么?是高兴事还是烦难事?都说来听听。”
李斐怎么好意思启口,舒展开笑容来,道:“娘现在真好看,有所羁绊真真好看。”
那么小小的儿子,满心的依恋着你,成了李月一刻都舍不得离开的羁绊,由此李月染上了浓浓的烟火气,那样的画面充满了温馨恬淡,所以才让人有了生儿育女的愿望,为之操碎了心也是无怨无悔的。
李月站在李斐身边,摩娑着李斐的额头道:“你也是我的羁绊。襄阳崇德两地那么遥远,我也是天天念着想着,想你回娘家小住,或者我能常去看你。”
“娘……”
李斐抱着李月的腰,脸埋在李月身上溢出了泪水。
当年莫名其妙的招惹上赵彦恒,说这些话只是一种安慰罢了。母亲是不愿意往王府去,她也没有那么自由的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李月搂着女儿,眼神之中多了一种毅然的神采,问道:“他这两年还好吗?待你一如既往的好吗?”
李斐赶紧收了伤感之色,快道:“他还好的。”没想排揎他的,但是李斐还是使出了性子道:“除了赵彦恒挺好的,其他都不好。”
婚姻从来不是简单的两个人之间的事,父母家业,兄弟姐妹,儿女后嗣,等等等等,这些琐碎掺杂在婚姻之间,积沙成塔。李斐会有隐隐的担忧,他们的爱恋会被这些琐碎磨损。
李月随着叹了一口气。李斐的处境李月当然是一清二楚的,女儿是她生了,开头没有生好,精心养了这么多年也还补不回来,李月亦是没有办法,不过她复燃起笑脸道:“你再想想,总还有好的,你婆婆好吗?”
李斐扬起头来,李月锐利的说道:“我说的是皇后娘娘。”
李斐在李月面前直言不讳,道:“如今我这样,婆婆们别管我们小两口的事,就是对我的宽容了,这样说来,皇后娘娘比淑妃娘娘还要宽容些。”
李月坐在李斐的边上,她一路进京已经想得很成熟了,此刻就犀利的说道:“那么你去皇后娘娘膝下,向宽容的皇后展现你的彷徨和柔弱去吧。”
李斐紧拽住了李月的手。她是一副要强的性子,她在谁的面前示弱过?也就是在亲生母亲面前,才展现那么一刹那,要她去和皇后……她从未那么想过,也一时做不到那么软弱。
这里头还有一道坎,李月直接问道:“是担心皇后娘娘偏心吗?”
李斐抿着唇,点了点头到:“皇后娘娘避居中宫,宫中许多管家的事,都交托了德妃娘娘掌管,两位和谐了十几年,为此淑妃娘娘总爱在西苑待着。”
德妃有协理六宫之权,这项权柄就是皇后放手的,德妃经营十几年根深蒂固,为此淑妃和太和在内宫过得小心翼翼,她进了内宫,说句话也得多留一个心眼子。
那样诡谲的宫廷,她对皇后娘娘,真的做不到信赖二字。
“傻孩子!”李月低声的说道:“你如今的处境,和皇后当年是相似的。你算算这个年岁,从皇上皇后大婚,到废太子那么个逆子弄出来,皇后是多年无子的。”
经着这么一提醒,李斐开始深思起来。
李月坦悠悠的道:“世事变幻莫测,一旦弄出了庶长子来,女人再加一个孩子的分量,在岁月的消磨下,凄苦的只会是你一人,所以你现在别想太多,皇后若能暂时保住你一人,也就足够了。再往后的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知道了!”
李斐确实在犹豫。景王府是巴不得襄王没个孩子,巴不得襄王妃倔强着不懂事。一个沉迷在儿女情长的王爷,一个嫉妒又霸道的王妃,这不符合传统的帝后形象。
犹犹豫豫,犹犹豫豫,李斐艰难的闭了闭眼睛,她最终不是一个无私伟大的人,她最后还剩下一层疑虑,道:“皇后娘娘,能拦得住皇上吗?”
这几年每每入宫,看着宁静的坤宁宫,看着那么依然鲜艳的,得宠后又失宠的嫔妃,李斐看见的是皇上的薄凉。再回顾皇上的行事做派,就更加触目惊心了,这也是李斐想不到皇后的原因。
李月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是她置身事外,比李斐更富于冒险精神,所以就多了一层魄力。她道:“坐贾行商,有两成之利,就值得我为之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皇后和德妃淑妃是不同的,那些妃子是母以子贵,眼睛当然是一味盯着儿子,儿子千好万好,就不会管你了。皇后和你是堂堂正正的妻子,心胸应当开阔些。天属阳,地属阴,帝为乾,后为坤,这是最尊贵的女人了,皇后最尊贵了三十年,她的贵气凝聚起来,宫门之内,皇后和皇上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