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糟心事(1/1)

小天鹅黑秃秃的喙在李斐手指上戳了戳。

小家伙今天也是倒霉了,被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看上,吓得半死不活,把屎都吓出来了。李斐赶紧递给近手的丫鬟,道:“快送回去吧。”

脚下坐着的太和,大红色的小褂子污了一块,两手沾着浠水一样的,墨青色的便便,抬着手往下流,她还太小,胖乎乎的手掌握了握,懵懵懂懂。奶娘扑过来要抱她,爬得太热她也不要人抱,一扭身子想爬开,李斐蹲下来按住了,先把小褂子脱了,也没有嫌弃太和手上的屎,废了两条帕子擦了一遍,宫女捧了水来,李斐也撸起袖子,嘴上笑着道:“来来,玩水了,玩水了!”亲自给太和清洗。

夏天的孩子十个有九个都喜欢水,太和碰到了水就啊啊的叫,还啪啪的拍出了水花来,自己咯咯咯的笑。

思柔估计是凑个热闹的,见太和玩得开心,也把手伸了过来。

一个娃是带,两个娃也是带,洗擦擦洗擦擦,先把两个人的手洗干净,叫宫人拿一个大一些的浴盆过来,让思柔和太和洗个澡,洗澡的时候,顺便玩玩水。

宁妃只坐在外围看着李斐把她的女儿也照顾到了,温笑道:“也是麻烦你了,叫奶娘她们捯饬吧。”

李斐把袖子卷到手肘处,蹲在盆子旁边给两个小姑子边洗身子边道:“我在娘家的时候,也常常带侄女,喂饭穿衣裳换尿布,总给大嫂搭把手。家里也不是请不起下人……这不是,一家子相亲相亲嘛。”

两个小姑娘天真活泼,李斐也是真心愿意和她们亲近。看见她们,也真是想起了娘家的李绮儿。

宁妃再不说话,只是从旁看着她们。宁妃是很贞静的性子,坐在那里就是一动不动,不过她的脑海里不由的在深思,她还很年轻,只有十八岁,她大半的人生,都要作为太妃在深宫度过;她的女儿还很小,只有一周岁三个月,她的女儿,将来长大指婚出嫁,能得到多大的尊荣,都系在她兄弟身上。

是景王还是襄王,为了她和女儿后半辈子过得尽可能的舒心,她是得好好打算打算的。

赵彦恒好生宽慰了淑妃一番之后,过来接抱着太和避出去的李斐。在葳蕤的银杏树底下,李斐幼稚的像个孩子,和思柔太和拍打着水花玩乐,充满了欢声笑语。

也是在西苑,也是在银杏树底下,这一幕亦如前世,只是思柔和太和还这么小。赵彦恒遥遥的站在山石一边,并不靠近。

宁妃知道襄王站在远处,以扇掩面。她这么年轻的妃嫔,私下场合是不太好同年轻的藩王相见。

“你七哥来接你了。”李斐和太和正正经经的说话,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

太和还没有玩够的,藕节一样的两条小胖腿悬空乱踢,眼见着浴盆被抬了出去,嚎啕大哭了起来,眼角嚎出了那么一点点眼泪。

李斐做的了慈嫂,也做的了严嫂,绷着脸用软巾子把太和裹起来,把她树立着对着她的脸,道:“哭哭哭,你看你四姐姐都不哭的。”

思柔也没有玩够的,正在考虑要不要撒泼打滚,背后坐着娘娘,前来的六嫂也不太好说话,又被当成了一个榜样,想一想就算了,乖乖的由着奶娘抱了出来。

太和嚎了几声,玩得好的姐姐也不配合她,又没人来哄,一声弱一声,也就不闹了。

太和的奶娘看着李斐,就多了许多的亲切。给公主当奶娘可不好当,尤其这几个月,太和很有主意了,又一点儿事都不懂,兼之皇上和淑妃宠爱,这位真的是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这其中的举重若轻,可真是不好拿捏。有襄王妃一手伸在前头,她也乐得退后一步。

擦了身子系了一件浅黄色的小肚兜,穿了一件浅青色海草纹小衫儿,小孩子说困就困,眯着眼睛就要睡过去了。

李斐横抱着太和,捂着她的眼睛和宁妃轻声告辞。

宁妃举着扇面和李斐点了点头,一手拉着有点依依不舍的女儿。虽然有心做长远打算,宫里的规矩重重,皇上的嫔妃和皇上的儿媳妇,也是不怎么好相见的。

李斐抱着太和和赵彦恒汇合在了一处,赵彦恒很自然的伸手要抱过妹妹。

李斐没让,轻轻的道:“才睡的,还没有安稳。”

赵彦恒伸出去的手改搭在李斐肩上,怕吵醒了太和,也是一路无话。

两人身后宁妃徐徐的放下了扇面,就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是几番思量。

午膳皇上命何进赐下一桌御膳。

儿子就是淑妃的定海神针,淑妃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赵彦恒和李斐陪着她用膳,席间三人只说闲话。

在回程的马车上,李斐昏沉沉欲睡又睡不着,头靠在赵彦恒的肩上,嘟囔道:“你怎么不问我和宁妃娘娘说了什么?”

赵彦恒干脆给李斐摘了头上的凤钗,让她靠得更加踏实一些道:“都是聪明的女人,都不需要‘说’出来。”

李斐愈加安心了下来,渐渐入睡。

六月的蝉在枝头叫得人无端的烦躁。

一顶青布驴车停在襄王府门口,驴车里下来一个穿暗褐色素纹绸衣的老妇人,梳了一个圆髻,戴了一根银簪,拉了拉稍微褪色的绸衣,壮起胆子向守门的小厮道:“哥儿,我家姑娘是湖广承天府来的,姓段,特来拜见王妃娘娘。”

没有一张拜帖,看着马车上竹帘子晃动,小厮以为真是王妃认识的姑娘,一层层的报了上去。

湖广承天府,姓段的人家?

李斐并不知道这家人,不过一个姑娘家已经在府外等候,李斐也让她们进来了。

段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了一身青罗长衫,浅黄色的马面裙,发髻上戴了一对绿松石发环,一对银香丁,手上一对龙须金镯子,瞧着无甚富贵之气。下巴尖尖,五官干净秀气,只是眉眼之间带着些忐忑,李斐直道:“我并不认识姑娘。”

段姑娘垂下头来深深的一福,依然垂着头道:“是妈妈说,只有这么说才不会被门下阻拦。小女唤名菁菁,王爷知道我的,只是……”只是一个姑娘家,在门口拜见王爷不太好,既然赵彦恒已经娶了王妃,自然是拜见王妃。

李斐念着段菁菁颇识礼数,道:“王爷不在府中,近几天不会回府,我也未曾听王爷提过段家,不知道姑娘是何来历。”两日前,赵彦恒替皇上到嵩山中岳庙祈福去了,得半个月方归。

段菁菁不料王爷不在府中,露出了手足无措的举态,细瞧了李斐两眼,见李斐面莹如玉,眼澄似水,艳丽而稚雅,沉了沉心道:“我有一个表哥萧懋,曾是王爷的伴读……”

萧懋的表妹,找到京城的襄王府来了。

萧懋是谁?

萧懋已经在元祐二十五年去世了。

那么萧懋的表妹,怎么会有这个情分找到襄王府来?赵彦恒要十余日才回来,李斐见段菁菁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想听那些欲言又止的话,淡道:“你从湖广承天府大老远来的,想必是有要紧事,你先说说吧,我得知道个底,才决定怎么安置你。”

段菁菁似有羞愤之意,说不出口,她身后的老妇人跪下来道:“老奴是姑娘的奶妈,老奴冒犯替我家姑娘说。我家老爷早年做个七品小官,如今丁忧还乡。今年四月姑娘和太太往庙里烧香,不想遇到了知府老爷家的高二公子,那高二公子看上了姑娘,高家也打发了人来求亲……只是高二公子已经有了妻室,说是不会生育,想纳了姑娘做贵妾,以备生育。老奴也在外头奔走打听了,这个高二公子,不是个好的,就是仗着家里的钱财权势,是个纨绔公子哥,家里太太不答应,叫姑娘躲出去避风头……上京来,也是想求王爷,打发一封书信和那高家说一声,回绝了这门亲事才好。”

一家是七品丁忧在家,一家是四品的县官现管。李斐在西南的时候没少听闻欺男霸女的事,段家没有高家的权势,想要拒绝,高家要是仗势欺人起来,是拒绝不掉的。一府的长官,就算不管不顾的拒绝掉了,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且这个奶妈只说太太,不说老爷,怕是家里的老爷已经答应了,是太太不答应。

既然是表哥。

段家太太就是萧懋的亲姨妈了。李斐这么一琢磨,就问:“萧家在襄阳是有名望的,你们可曾求过萧家说和?”

段菁菁泣着音儿蚊声道:“姨父夫妻情分浅薄,第一任妻子未过门就没了,第二任妻子难产去的,第三任娶了姨妈,生下表哥,七年前已经去世了,现在是一位姓曾的夫人当家……”亲戚的情分也就那样了,萧家,萧懋的父亲,是不想为了一个前姨姐的女儿,得罪承天府知府。

“原来是这样。”

李斐对什么事都是一知半解的,且先问到这里,命季青家的把这对主仆安顿好。然后打发了两个侍卫日夜兼程下到承天府打听高家和高二公子其人。至于赵彦恒那里,一个伴读表妹的糟心事,等赵彦恒回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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