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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 随着精神状态好转, 她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对方。
这几天来, 她压根没有出过这个房间的门——更准确地说, 她完全没有见过除了身边三个家伙以外的第四张面孔。
饮食洗漱都被包干不说, 甚至连客栈伙计上门来打扫房间或者询问有什么需要时,也都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原因挡在门外。
当然, 真正让她注意到这些不寻常之处的契机, 其实是——这天她吃完早饭后, 向犬神小哥哥表达了自己躺得快发霉了,想要出去晒晒太阳的意愿——结果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
接受到了完全超乎意料的答案, 傅小昨整个人都愣了两三秒,才带着点恍惚地小声重复道:“——不、不行吗?”
身前的少年整个僵立着,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 似乎刚刚说出那两个字,已经耗费了他相当大的力气。听到她这句反问后,默默紧绷着的身体更是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主人……主人需要快点养好身体。”
“可是,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啊,下地走两步应该没问题的, ”她想着——这次的事情也许真的吓到他了——于是尽量放柔语气, 有点撒娇地道:“而且, 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面, 我都快闷死啦。”
“主人……”还是不看她。
连说话尾音处都微微发着抖, 耳朵耷拉着, 几乎有些讨饶的意味。
傅小昨见状不由愣愣地眨了眨眼, 居然真的不肯让她出门吗?
搞什么啊,难道是在玩囚禁play……
默默踢飞脑子里某个画风奇怪的想法,她开始认真回想,这几天以来,身边三个家伙的举止表现——好像是有点反常。
她明明一天天好起来了,犬神却还是总表现得忧心忡忡的……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晕得太久,让他产生了什么阴影呢。
九命猫也是,以前从早到晚上蹿下跳唯己独尊,最近在她面前却总是躲躲闪闪……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那天把她训得太过了,这个幼稚鬼在跟自己闹小脾气呢。
还有铁鼠,虽然她还不是很了解他,但这几天来,他每每看到她就端凝着一张正太脸,肃然合掌喟叹“阿弥陀佛”……她本来还以为这个小和尚是天性悲天悯人呢。
难道,这一切“以为”都是错觉……其实他们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碰到了什么麻烦吗?
也是到了这时,她总算忍不住怀疑地、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
“……你是说,我们现在住的,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行馆了?”
傅小昨慢半拍地回想着犬神刚刚说的内容,不禁有些受到冲击,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原来早在她晕倒的那一天,犬神出门去找大夫时,无意间发现,街边的墙上,不知何时竟被贴上了数张通缉令。于是,三只妖带着失去意识的她,连夜从那小镇潜逃出来。而她醒来后,所处的其实已经是另一间客栈了。
在这个房间整整呆了三天,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睡的床已经换了一张。一时间里,傅小昨简直被自己的迟钝程度给震惊到了。
而且,通缉令……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字眼,依然有些许失真的感觉。
——至于吗?
——就对一只犬妖,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
要知道,他们从花名町逃出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接连转移了几次阵地,按理说已经跑出足够远,怎么那些家伙还不肯罢休,现在甚至大费周张地贴出了通辑令?到底图什么啊!?
不过——
傅小昨想到什么,微微晃了晃脑袋,把当初刑场上一瞥而过的场景从脑海中甩开,有些担忧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犬神……你现在是不是搞错重点啦?既然外面有人要抓你,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呀,怎么不让我出门呢?”
而且,他一个妖晕了头就算了,怎么其他两只也跟着发了昏?
总不至于,是一致认为她太弱会拖后腿什么的吧……
这么想着,傅小昨低头看看自己的情况,止不住便有些发窘。
安静立于床前的少年,看着她微微垂颈有些赧意的神色,乌黑的眼睛飞快闭了闭,胸口无声地起伏着。他仿佛是在压抑什么,又仿佛是怕惊扰到什么,再开口时,就把声音放得很轻:
“主人,通缉令上挂的是你的画像……那些人要抓的是你。”
——
……exm?
“月先生,我怎么好像听说,有人要抓我……而且貌似还是发布了通缉令……来抓我?”
傅小昨全然迷茫地在心里喃喃着。
——不可能吧?应该是犬神看错了吧?
“对。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到。”
——天啦噜!是真的!
由于一直以来都将月先生视为了自己比较“鸡肋”的“金手指”,所以从穿越至今,傅小昨对于他的话,可以说都是抱着无条件信任的心态。这时,听他认证了这个乍听起来荒谬无比的消息,傅小昨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劈在了脑门上。
她忍不住怂唧唧地哭丧起脸:“他们……指的是谁啊?”
月先生不再回答了。
——
看着靠坐在床边的女孩面容上一瞬间变得惊惶无措的神情,犬神黑沉的眼底微微黯了黯,默默上前跪坐在她面前。握持着武士.刀鞘的手指骨节无声泛白,俊秀舒朗的眉眼间,也有些自责愧疚的神色。
他现在还不确定敌人的数量有多少。考虑到里面可能还有从花名町派来的人,要是他又跟之前那样被贴了奇怪的符咒,那主人就危险了——以她现在这个状况,也吃不消再耗血。
就目前来说,他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等再过几天。至少要等她身体再好一些。
“主人……不要怕。”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想,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就算当时真的提出同行邀请,对方也是会拒绝的。
还在揽幸楼里的时候,某天闲时,她便曾经这样问过他——
“药郎先生,等这边的麻烦解决以后,你要去哪儿呢?”
彼时那个人看着自己手下的药箱,定声回答她:“去到,能够让我,真正,拔出退魔剑,的地方。”
傅小昨觉得,卖药郎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当时眉眼间的神色,认真纯粹得堪称虔诚。
形、真、理......
她当时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也许,其实跟犬神一样,卖药郎的心里同样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守护感呢。也正因此,她便不曾将后面半句话问出口。
每个人有着不同的想要追逐的东西,没有必要非得强行走向同一个方向。
——更何况,她其实也还不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傅小昨甚至至今都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只是某天一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骤然缩小到八、九岁孩童的时期,身周所处更是全然陌生的时代环境。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另一个世界里“傅小昨”的身躯已经死了,现在她是身为妖怪的“座敷童子”。她需要找到这个世界里的“某些”妖怪,并跟它们签订“契约”,这样她才能“复活”——这些内容全部语焉不详,问得多了,对方便干脆沉默不再回答她。
对方是谁?至今寥寥发过的几次声,都只有她能听到;暂时看来,对她似乎也不抱有恶意;以及,对方每次说话时,她脑海里都能隐隐看见一轮弦月形状的墨蓝影子——她因此擅自给对方取了“月先生”这个称谓——除此以外,那个声音于她而言便是彻底的迷雾。
“某些”妖怪的具体范围是什么?月先生让她联系另一个世界里的经历来考虑——傅小昨自认曾经只是个普通良民,从来没撞过妖魔鬼怪,更不要说还要细分到“座敷童子”相关——于是最后,她锁定的是自己接触过的一个和风妖怪题材卡牌游戏。所以说,这里其实是那个游戏设定里的世界?所谓的“某些”妖怪,指的是游戏里的卡牌式神?至此,月先生就不肯再确切表态。
至于签订“契约”——在游戏里,她只需要通过“□□□”的身份召唤出式神,就可以跟它们自行签订契约——可现在的情况是,她自己也是妖怪,那该怎么操作?月先生依然不曾告诉过她。
还有“复活”之说,是说她可以从妖怪变回人类?还是说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同样意义不明。
哪怕把要找的目标暂时确定为“游戏里的卡牌式神”,她依然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他们去呢?玩游戏时至少还会有地图设定新手指引,可现在她没有方向,没有物资,没有实力,连身边仅有的同伴,也是千辛万苦才救下来的——
以后也都会是这样吗?每走一步都要这么艰难吗?傅小昨就这么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思考人生,越思考越觉得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窗户被从外面倏地撞开,那砰的一声才将她才发呆状态里惊醒过来。
呼地扑进来的黑犬在落地时便化出少年人形,甫一看见床上的纤小身影,乌黑的眸里便专注得要发光:“主人!我回来了!”说着他面上有些骄傲的神色,想朝她摇摇尾巴,又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形态并没有尾巴,便只是巴巴地瞅着她,“我把这里附近都查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里是安全的!”
“啊,辛苦了。”傅小昨原先丧丧的心态被突然打断,下意识地这么应了一声。随后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想起来朝他笑笑,伸手指向另一头的屏帘,强自扬起语调:“那边给你留了热水,觉得饿的话,桌子上还有吃的。”
少年顿时兴高采烈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低吟,乖乖朝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洗澡了。
过了一会儿,看着对方光溜溜的进去、光溜溜的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桌边坐下进食,傅小昨一边努力维持脸上慈祥的微笑,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又叹了声气——
同样,也是因为快没钱了,她连犬神人形时的衣服都还没给买,平日在人前都只能让他保持黑犬的形态。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没用的主人吗?
再次丧了起来的傅小昨,一时忍不住轻声出口问道:“......犬神啊,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虽然在吃着东西,少年听见她的声音,却立即回过头来,仿佛带着某种仪式感,必须正视着她的眼睛才能回答她的问题——他摇了摇头。
......她在想什么啊?明明知道对方全心全意只会跟随她的意志而行动,问出这种话只是徒然的自我逃避而已。
一触及那两道赤诚的目光,傅小昨立即匆匆垂下眼,嘴唇微微翕动:“......对不起。”
“——主、人?”少年默默蹲跪到床边,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我、明明说过,要背负着你的忠诚,带你往前走下去......”她的声音还是轻轻小小的,鼻尖却有些发红:“——可是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往哪里走......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