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只妖巫女(1/1)

系统加载中……请稍后——不要怕, 不要怂!按卖药郎的说法, 四舍五入对面这个家伙已经死了!认出了又怎么样?他能奈我何!?

做了半天心理暗示,傅小昨默默下定了一个决心——要是对方下一秒钟开口跟两个王子告发她,自己绝对不可以腿软、绝对不可以露怯,要本着高手风范, 冷静淡定优雅从容地站起身, 以睥睨的目光、骄傲的神态, 朝在场这些鱼唇的凡人邪魅一笑:

“没错,正是在下。世上竟有如此真妖不露相的大妖怪, 没想到吧?”

一边的卖药郎搁下扶稳的茶盏,收回手时, 顺便不动声色地、将她抖个不停的双手拂到了案几下。

这厢傅小昨正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神经紧绷全神贯注地等着对方开口, 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殿下……”

——来了!

紧跟着深吸一口气,傅小昨眼里含上一股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抿紧嘴角,听着那道笑意盈盈的柔和嗓音继续道:

“殿下此番出游,既然是为了寻找一位心仪的王妃, 殿下自己心里, 是否有什么偏好标准呢?”

——what?

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入了某种画风奇怪的剧本片场, 傅小昨连佑二王子的回答都没听到,整个人愣了好半晌, 才勉强从全副武装的状态里解除出来。

她又悄摸摸抬眸瞥了对面一眼, 便见那名叫黑羽昭户的青年, 正朝着主位席的方向言笑晏晏,一个眼神都没再往自己这边扫过来。

——什么啊,怎么好像没有要告发她的意思?

原地莫名其妙地自我怀疑了一会儿,傅小昨耳朵边上由于过度紧张而产生的轰轰耳鸣声,才渐渐消减了下去。然后,她也便紧接着发现,主位席上两位尊贵的王子殿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吵了起来。

“哦?原来雅一殿也想找新娘——亏你说得出口?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正是生平仅见!”

“既然佑二想要成家,我又怎能甘于你后——呵呵,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前日父王所言,率先成家者即立为储君?你这小智障倒是想得美。”

由于心里还有几分后怕,这时听着两方互不相让的撕逼,傅小昨连吐槽的兴趣都没了,只不过她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是:

找新娘......为什么要到“妖之海”去找啊?总不会是口味清奇,想要娶个妖怪吧……

——

上船第一天的聚宴过后,傅小昨又暗暗提心吊胆了几日,但是,一切风平浪静。

在席上狠狠吓了她一番,黑羽昭户便再没有过什么异常的言行举止,甚至还如言送来几套她合身的衣物——都是红色的。

到后来,她甚至要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反应过度了——也许当初那句话真的只是善意的建议?

直到将近六七日后的一个夜晚,她被一阵沉沉的雄浑钟声毫无预兆地从熟睡中吵醒,这整艘船上,连日来平和宁静到近乎异常的氛围,才终于被打破。

那道钟声傅小昨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事实上,自打上船以来,每天早晨水手都会在甲板正中敲响那口厚钟——大概是近似起床铃的存在。

可是这一晚,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就很快意识到,现在绝不是早晨起床的时间。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天来,她都一直暗暗地抱有某种莫名直觉性的紧张感,这时便毫不迟疑地翻身出了被窝,迅速穿好衣服出门。

他们几个的房间都被安排邻近挨着,这时得以很快聚在一起。傅小昨看看人数没少,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就跟着朝甲板正中的那处空间移动过去。

沿途四下的杂乱脚步,各种难以辨清内容的惊呼喊叫,俱说明这船上必定出了什么意外。到了甲板正中,整一方的空气里,更是满满充斥着某种难言的紧张气息。

雅一和佑二两位王子都已经早早到了场,听完身边人众的报告,双双面色沉凝似水。

——有人故意在指向罗盘下面贴置了磁块,扰乱了整艘船的行进方向。

“按照计划,早该在三刻钟前就可看见陆地,可是四周的浓雾却像是毫无边境,派人加急检查了罗盘,这才发现事态有误。”船长神色一派紧张惶恐,顶着一脑门的汗:“殿下!不出意料的话 ,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妖怪之海'!”

傅小昨听及此,连忙朝甲板外的海面望过去,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确定是夜色亦或是浓雾使然。

原来这里就是“妖之海”啊。

唉?等等——

罗盘被扰乱以后,船才到了妖之海?

下意识地,傅小昨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开口:“这个船,呃、难道,本来不是要往这里开的吗?”

一众水手都对这个地方敏感至极,听到她的问话,有人便直接语声激动地叫起来:“谁会想要来这种鬼地方啊喂!?”

——说得很有道理嘛。

傅小昨一边在心里默默认同,一边觉得这个句式语气似乎有些熟悉。

“可是......”

可是她分明记得,彼时卖药郎说过,这艘船“会去”妖之海。莫非他是事先知道了,船上会有人对罗盘动手脚吗?

那会是谁呢?

雅一沉思片刻道:“既然白日航行尚且无错,说明肇事者是在夜前不久才采取行动——此前靠近过罗盘附近的,都有谁?”

“守夜的几名水手始终守在这附近不曾离开过,饭前时分,最后一次例行检查罗盘时,还并未发现过异常。在那之后,两位殿下曾在这处......起过些许争执;其后,药郎大人在这片甲板边缘待了一会儿,但没有靠近过罗盘;以及,昭户大人曾走经过这里,他说要到甲板另一边看看景色——其余便再无人等,来过附近了。”

听了这几个名字,傅小昨首先怀疑的自然是黑羽昭户。打从第一天见面开始,这个家伙在她看来就可疑得很。而且她发现,那对黑羽氏兄弟,眼下双双仍未到场。

这么一想,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熟悉声线:“啊咧,已经到妖之海了吗。比小生想得要快些嘛。”

转身便见那一高一矮两道银发身影,自行廊中缓缓走近过来,不同于众人的阵脚大乱,他二人倒是甚为从容。

听见刚刚的那句话音,雅一眉间顿时皱得死紧,佑二也瞬间沉下脸,口中顿喝道:“昭户!你在说什么鬼话!?”

“嘛,殿下不用这样看着我,虽然我的确是很想捣乱......”停在廊道尽头处没有再继续走近,身着书生服的青年微微歪了歪脑袋,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勾起丝意味不明的弧度,“但是,在小生行动之前,已经有别人先下了手。非常遗憾。”

——这个家伙果然有问题!

傅小昨暗暗在心里提了口气,他当初那句话也不会仅仅只是偶然。

——可是,居然不是他扰乱的罗盘?

都到这个份上,应该没有必要撒谎,傅小昨个人倾向于相信黑羽昭户的说辞——可既然不是他的话,又还能是谁呢?其他的人里,这些惊慌失措的面孔,有一张是假装的?

两个王子在这里吵过架......既然这次出行是佑二的计划,他应该不至于自己作死吧?那是雅一下的手?故意想坑弟弟——可如果是那样,他自个儿也在船上,害人害己总归太过牵强。

船长跟水手们......这些人对所谓的海域怪谈向来最为忌惮,哪怕要阴谋算计,多半不会采取这种方式的吧?

——那不就剩个卖药郎了嘛。

傅小昨一路排查下来,差点被最后的结论给逗乐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身边的卖药郎一眼——还好只是想想,说出来肯定得接受到成吨的嘲讽。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却见他的目光注意压根不在甲板上的众人,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外头的浓雾,眸光里有种莫名的专注意味,仿佛在守望抑或等候着什么。

触及那种微妙的神情,傅小昨愣了愣,然后觉得心里倏地咯噔了下,一个念头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浮起来。

要是——

要是真的是卖药郎做的——

那他在想什么,他是想做什么?

——对了,他说过,他想去蔷薇岛。

傅小昨整个人呆呆地仰着头看他,一时间被心里下意识咕噜噜冒出来的一大串想法给震傻了——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她就把所有的逻辑因果顺序,都给完全搞反了。

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因为这艘船会去妖之海,所以他要去蔷薇岛”,而是——正因为他想去蔷薇岛,所以要故意把这艘船引向妖之海。

有没有可能,在他的计划里,甚至还要故意不去通过琴师的考验——或者至少让别人无法通过考验——然后才能借此到蔷薇岛去。

“去到蔷薇岛的人,再也无法回归人世。”

傅小昨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所以——船上的人都活不到回岸的那一天——

有没有可能,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他已经安排好让这些人送死的计划。

她这么傻愣愣地盯着他,都不确定自己盯了多久,对方才终于似是有所察觉,目光从外面的浓雾中收回,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那种分明熟悉的冷淡底色,居然第一次让她打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凉意。

看着那双与往日无殊的沉静眼眸,傅小昨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卖药郎......这个卖药郎是不是有哪里坏掉了?

受到过度冲击之下,她甚至开始觉得脑袋神经都突突地跳得胀痛。

下一秒,她就看着对方勾勒有淡紫弧度的嘴角缓缓微启,沉凉的音色静静地飘在夜风里:“来了。”

什么?

好像是回应她的疑惑,身后众人里也乍然响起一阵惊呼:“雾里有东西!有东西过来了!肯定是那个!传说中帮忙引路的琴师!”

——真的有妖琴师?

傅小昨反应无能地努力朝外面看过去,果真看见一道隐约的人形身影正朝这边而来——虽然很奇怪妖琴师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但她还是从先前呆滞的精神状态里稍稍振奋了些,抱着点期待地看着那道身影靠近。

然而,随着对方的身形轮廓逐渐清晰,傅小昨却开始越渐止不住地感到怪异。不确定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个“妖琴师”,怎么好像,看起来稍微“圆”了点......

随着甲板上的惊呼,那个身影终于彻底展现了全貌:垂在衣袍下方的长长鱼尾,矮胖敦实的躯干,手里抱着把琵琶,再往上——两只瞪得浑圆的死鱼眼,两根漂移的“鱼须”,两片肥厚外翻的鱼唇——好一个货真价实的鱼头。

傅小昨:“……”

一时间里,她简直要分不清楚,自己的脑袋跟眼睛,到底哪里更痛。

犬神是同意这个说法的。

虽然,它是在十六岁“高龄”的时候,才认定了自己的主人。

——

“主人就是……需要你保护、会让你觉得温暖、只是看到她就觉得开心、想要一直待在她身边、不允许任何事物伤害到她、觉得她比你自己更重要……这样的存在。”

父亲在它小时候这样告诉它。

父亲的主人是个普通的人类女性——或者不普通?它记不清了。那个女人嫁进了那户姓塚田的人家,生了个儿子,之后没过几年就死了——它对她的印象仅止于此。事实上,它尚且仍记得这么个人,也只是因为彼时曾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饿死在她坟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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