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昨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睛还没睁开,脑子就下意识地延续前几天的冥思苦想模式,自动考虑起在铁鼠加入以后,目前这个团队的卖艺计划可行性。
——英俊黑犬直播跳火圈、正太和尚杂技独轮车、性感黑猫在线走钢丝……
她自己呢?除了在边上激情解说以外,她还能做些什么?
“你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一片浑浑噩噩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脑海中,这才恍惚打断了她的思路,并让她慢了好多拍地回忆起自身的情况。
身体轻飘飘的,连带着意识都变得很迟钝,过了老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是月先生在讲话。
“啊,月先生……话说,这个世界里的鬼火……怎么扣得这么智能啊……”
——居然是全自动的你敢信……她当时才不过对着一地的钱发了会儿呆,整个妖就莫名其妙地残血了。
懒得去计算在铁鼠默默放了八次大招以后,自己还剩下多少血条,清醒过来的傅小昨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是时候找个奶了——没有奶妈这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如果还想保住你的小命,以后除了签订契约以外,不要把你的血的秘密,再透露给其他妖怪。”
……契约?
她思维迟滞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到他的话:“呃……所以,你要我跟找到的妖怪签订契约,方法其实就是——”
就是让他们氪她的血吗……
要不是现在眼皮沉沉睁不开,傅小昨很想甩出一个“你特么在逗我”的白眼。
“——那这样说来,我已经签了好几个了吧?”
“铁鼠。九命猫。犬神。”
听对方列举出名单,傅小昨也跟着默默回想了一番:铁鼠没毛病,九命猫算是用她的血恢复了被动,而犬神——
“犬神不是没有用过心剑乱舞吗?”
据犬神自己所说,它当时被抓是由于被“贴了奇怪的符咒”,之后在刑场上则是突然恢复了力气,这才得以带她逃出来——她当时虽然大喊着让他用“心剑乱舞”,但心剑乱舞会对全体敌人都造成伤害,而她印象中,彼时在场人众分明没有一个受伤——因而,她一直以来都是默认犬神没有放过大招的。
事后想来,她将其归咎于卖药郎偷偷帮了忙——毕竟,在他们之后的逃跑过程中,还碰到过他。
“他当时妖力被缚,用你的血冲破了束缚,这才恢复的力气。”
原来如此……所以当时她其实也是耗了血的,只是量比较少,自己没有察觉到,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
妖力被缚?
想到这里,傅小昨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熟悉的即视感。但她还来不及去仔细思考,另一个念头又紧接着冒了上来——
“卖药郎不算吗?”
“不算,他没有和你签订契约。”
——说得也是。
当时在揽幸楼,她一门心思只顾着救犬神还有解决那个柜子的问题,根本没有花时间考虑过让卖药郎试着放大招——
唉?不对呀……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傅小昨隐约觉得自己漏过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但她现在整个人依然晕乎乎的,脑袋里压根理不清头绪,眼睛尚且紧紧闭着,眉头就已不由皱了起来。
“……主人?主人,醒了吗?”
这次的声音,终于不是空灵地荡在脑海里,而是切实响在耳边。
傅小昨被这声音一叫,头脑里那丝一闪即过的思绪,便瞬间消失在了昏沉的乱麻中。
黑羽般的眼睫颤了颤,仿佛花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把眼皮张开条缝。又在那声声接连的轻唤中,挣扎着眨了十数下,惺忪的眼里总算缓缓聚焦,看清了眼前俯着身子望住自己的少年身影。
“犬神……”
她的意识已经清醒,只是身体依旧没力气,出口的声音也是细若蚊吟。
——看来她的情况比自己初步估计的还要糟糕。当然,这一点从眼前少年那副阴郁得想要杀人的神态中,也可以略见一二。
所以……另外两只还活着吗?
她费力地朝他眨了眨眼,试图动用身上尽可能少的肌肉,表达自己的意思。
犬神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面上有些压抑的神色,低声地说:“关在隔壁。”
——关。
傅小昨把这个字眼慢慢体会几秒钟,凝神细听了会儿,也没能从一墙之隔以外听见什么特殊的响动。
于是,她决定曲线救国。
“我好饿啊。”
少年闻言飞快抬眸掠过她的脸,眉眼间很有些挣扎的苦闷:“你这些天都只喝的汤水……不能马上吃东西的。”
说着他又低下眼,手上默默从边上拿过什么:“不过……这个、可以舔一口。”
赫然是根她彼时求而不得的小糖人,外表金灿灿的,光是看着,似乎就能让人口间漫起一股甜味儿。
傅小昨就忍不住被他这难得的别扭劲儿给逗笑了,但只笑了两下,整个人就气喘吁吁的:“——只能舔一口吗,能不能多几口啊?”
他就不说话了,只是一手使力把她整个身子往上抱起来些,另一只手老老实实把糖人喂到她嘴边。
傅小昨小口咬了会儿,又抬眼看过去,就见他嘴角抿得很紧,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高兴啊?我们终于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以后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心地买,不好吗?”
他声音里是很明显的低落:“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肯去跳火圈。”
她很无辜地眨眨眼,一派理所当然地说:“那怎么行呢,我家犬神这么乖,谁会那么狠心,居然舍得让你去跳火圈呀?”她用的是一种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好像全然忘了这个跳火圈节目计划的提出者正是自己。
“……主人,你、不要......”少年用力闭了闭眼睛,抓着糖人棍子的手指骨节微微发白。
——不要这样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傅小昨巴巴地盯着他看。
坚持住。犬神努力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样是不对的。
似乎是看他不答话而觉得有些委屈,她就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嘴唇。
——这样……不对......吗?
居然还搞不定吗?傅小昨轻轻叹了声气,费力地抬起双手,在下巴上托成花朵的样子,乌黑的眼里诚恳乖巧地看住他:“乖嘛,原谅我吧,我错啦,犬神,哥哥——”
#暴击#
——主人永远都是对的。
——
成功说服犬神给隔壁的两只松了绑,傅小昨就把他赶回房间睡觉去了——拿膝盖想也知道,她晕了多少天,这个家伙肯定就是不眠不休守了多少天。
保暖思宣教,她接着投入到对九命猫小姐的思想工作中,语重心长:“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你们总得搞好关系嘛,不要张口闭口叫人家什么蠢狗,你试着喊他哥哥看看,他会很高兴呢。”
少女张扬的眉眼间满满的不服气:“他不是也叫我废物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给他留下的初始印象实在太差了嘛。
面对这只倔得要死的臭屁猫,傅小昨只好放软语气:“英明神武的九命猫大人,给个面子嘛。我不是非得要求你们多么相亲相爱,只是不要每次一看到对方就没有好脸色……要和谐相处啊。”
少女继续抱着手臂,翻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哼。”
傅小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默默嚼碎了嘴里最后一口糖块,沉思良久,最后满眼失意地低下头:“说起来,你其实讨厌的是我吧?”
“——喵!?”实体演绎了“被踩了尾巴的猫”是什么样子的,少女瞪大了猫眼,一脸的“你无理取闹!”
傅小昨径自捧着胸口:“说什么把我视为你的所有物,结果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肯为我做……自己偷偷抢到了那么有趣的猫车,也没想着拿过来给我看一眼,不是吗?”说到最后似乎伤心到了一个境界,微微哽咽着抽了抽鼻子。
向来嚣张高傲的少女,短短几秒钟里便满脸通红,努力思索了半天反驳的话语,仍是张口结舌坐立不安,最后瞄到床上的女孩抹眼睛的动作,终于脖子一梗叫道:“本、本喵以后不骂他就是了!”
再瞄一眼:“不找他打架就是了!”
又瞄一眼:“不扔他的剑就是了!”
最后瞄一眼,垂头丧气:“不往他门口洒油,不朝他鞋里扔虫子,不把他的饭倒掉一半,不给他的剑上抹水……就是了喵……”
傅小昨:“……”
——原来你还干过这种事情吗?
无意间把自己的案底掏了个精光,九命猫小姐最后耷拉着耳朵出了房门。
眼看思想工作接连获得显著成果,傅小昨意犹未尽地,还想把新成员铁鼠先生也叫过来交流一番,奈何被告知对方正枕着一地的金币睡得口水直流,只好作罢。
——
隔壁房间,躺在床上默默听完全程的少年,确定那边重新归于安静,终于乖乖闭上眼睛。但几秒钟后很快又睁了开,似乎回想起什么,无一丝睡意的清亮眸中有些恍惚的神色。
其实,他不是喜欢被喊哥哥,只是——
其实,如果是主人,就算叫蠢狗也——
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感,他很快速地用力喘出一口气,埋头抵在枕下冰冷的刀鞘上。
——光是想想都要吃不消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