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府后门处,随着城门的打开,一*人群几乎快要将此处淹没。
就看早就准备好牌号的王府下人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看见一窝蜂似的人群冲过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但刚退两步,手拿牌号的下人只觉得后腰一顶,回头一看,差点哭了:“韩总管,您让小的负责此次王府招人,可是这次招的人实在是太多,小的几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呀;您瞅瞅跑过来的这些人,这哪里像是人呐,分明就像抢食的狼狗,眼红脖子粗的,瞅着太吓人了。”
被唤做韩总管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在说话之前小胡子先翘了翘,道:“怕什么,我不是来帮你了嘛;站住脚跟,看见来人就要他们排队,手里的牌号依次发下去,按牌号叫人,谁要是敢乱插队,乱棍打走。”
话音刚落,就看从后门处走出十数名护院打扮的壮硕儿郎,各个手拿铁棍棒子,一脸的凶神恶煞;生生震的一股脑冲过来的人群都趔趄了好几步。
等徐昭和裴峥齐齐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帮排如长龙的队伍规规矩矩、翘首以盼的等候在自己的位置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用木牌写好的号码牌,队伍的最前头站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小厮,小厮手中举着一个喇叭状的大纸筒,过一会儿就大喊一个号码;手持号码的人立刻欢天喜地的跑上前应征。
望见这一幕,徐昭和裴峥皆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惊叹,不愧是大宛当朝宠臣清河王爷的王府,就算是招几个奴才伺候,也都如此有规矩;再看看周围手持铁棍木棒的护院们,那一个个精神奕奕的模样,所有敢胡乱排队插队的人如果被他们发现,都会像是揪小鸡似的踢出队伍。
徐昭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望着这长如巨龙的队伍,不确定道:“裴峥,我们也排队?”
站在徐昭身后的裴峥微微含笑,请拍了她肩膀一下,“你站在这里等我。”然后他便朝着队伍中间的两个矮个子走去。
徐昭站在原地踮着脚尖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往队伍的尾巴处看了几眼,刚准备迈开步子走过去,就看裴峥一脸笃定之色的走了过来。
“给你。”
说着,一个写着67号的牌子就被他递上来。
徐昭神奇的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抢来的?”说着,徐昭就一把抱住裴峥的胳膊,警惕的看向队伍两侧凶神恶煞的护院,想着这帮莽夫如果冲上来,她是拽着这小子往左跑还是往右溜?
裴峥含笑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她紧勾着他胳膊的小手上,随着她亲昵的靠近,专属于女子清甜的馨香瞬间传来,唰的一下,他的耳朵便跟着红起来,连声音都变轻了许多:“不是抢的,是我买下的。”
听到这个解释,徐昭不解的眨了眨眼。
“我用银票买了这两个木牌,你一个我一个,你是67,我是68。”说完,他还指了指已经走出退队伍的两个矮子:“就是跟他们买的。”
徐昭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为了抢到最前头的牌号差点挤破头的架势,虽说他们的这个数字并不是最靠前的,但跟那些拿到一百以后的数字相比,这俩数字绝对是很不错的;这样两个数字说被他买下来就能买下来?
徐昭悻悻的接过木牌,讨教般的追问道:“你怎么跟那俩矮子说的?他们怎么可能卖给你?”
裴峥拉着徐昭走到队伍中,一边竖着耳朵听小厮叫号,一边解释道:“我刚走过去问那两个人准备当什么差,他们说,他们要当护院。”
一听‘护院’二字,徐昭噗的一声笑了;就那俩小矮子,摞成叠叠高连院墙都够不到,哪家会收这样的人当护院。
裴峥继续道:“所以我就告诉他们,你俩先天不足,恐怕不能如愿。”
‘噗噗’!这下,徐昭算是彻底笑出声来了,揉着快要飙泪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一本正经的男人,如果她是那俩小矮子,听到这句话,就算是大闹一场也要给他来一拳头;这实话说的太伤人了,简直是能让人气死的节奏。
可出口伤人的这个家伙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丧心病狂的事,继续道:“然后我就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对他们说,既然无法进清河王府当差,不如发笔横财;只要他们把手中的木牌给我,这一千两银票我就给他们。”
这下,徐昭笑不出来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败家男人,第一次觉得裴峥这小子挺缺心眼;恐怕那两个小矮子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怎么会在离开队伍之前用一副看‘傻大个’的眼神不停地盯着他乱瞧,感情是在鄙视这小子。
手里拿着用一千两银子换来的木牌子,徐昭连眼神都变了,再盯向那个喊号的小厮,势在必得的气势立刻从她的体内爆发出来;而此刻,正在喊号的小厮刚准备举起纸筒大喊下一个牌号,忽然一个激灵从他的脚底窜到了头顶,咕噜噜转的俩眼珠子不断地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直到有人从后面踹了他一脚,这才反应过来。
“乱看什么?叫号!”
“不是的韩总管,我总觉得刚才一刹那,有杀气!”
“杀气?对你?”韩总管的俩小胡子又调皮的翘了翘:“如果你还这么磨磨蹭蹭,我会让你尝尝真正的杀气是什么滋味。”
小厮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在看见韩总管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时,差点一骨碌蹦起来;忙抓紧手中的纸筒,声音发抖、眼神发颤的喊了一声:“六十六号。”
*
宫墙深深,禁卫森严,不同于大梁皇宫的金碧辉煌,精致雅趣,以军武立国的大宛皇宫宛若一名整肃待发的军人,气势磅礴间带着一股硬冷之气,就连皇宫深处种植的花草树木都排列整齐,鱼池花园错落有致;没有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只有直上直下的走廊,没有描金精细的描画,只有晃似十八怪的山石;就连宫墙中的层层楼阁殿宇,也没有过多的花鸟龙兽粉饰,干净利落,一目了然。
而此刻,就在这深深宫墙中,一队由宫侍和侍卫带领的一行人正缓步朝着正阳宫的方向走去。
正阳宫,当今大宛太后居住的宫殿,整座宫城防卫最严密也是最金贵之所,一般未经召见,几乎无人敢轻易靠近,但世间之事总是会有例外,正如这由宫侍带着缓缓往正阳宫走去的那个人,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能随时请见摄政太后。
等一行人来到正阳宫前,所有人都停驻脚步,只有那人孤身步上台阶,越过高过半膝的门槛,一步一沉稳的往殿内方向慢慢走近。
刚靠近正阳宫大殿,人还未走进去,一股浓郁到有些让人发甜的香味从殿内不断飘出来,那人精致的眉心微微一皱,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厌弃,可在他再抬起头时,飞扬的眼角中哪里还有一丝不喜的情绪;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嘴角,精致的眉目带着勾魂般的味道,如玉般的面颊恍若世间最精致的一块美玉,要人看之生出喜爱之心的同时又漫出浓浓的嫉妒。
那人站定在殿门前沉静不动,不出片刻,就看一个面色苍白的老阉人佝偻着身躯从里面走出来,在那人面前微微躬身:“王爷,太后宣您进去。”
上官无策含笑抬眸,勾魂般艳丽的眉眼淡淡的扫在老阉人身上,那清亮的眼瞳看上去似夹裹着淡淡的笑痕,可若是看尽最深处就能发现,那眼底没有丝毫笑色,而是如荒原般的冰冷,铺天盖地。
而此时,大殿中九凤争辉软榻上,一个中年美妇正长眸微阖,乌黑的长发轻垂,头上居然没有佩戴任何代表身份的朱钗环佩,只有那一头如乌云般的青丝倾泻而下,似浓如墨的黑色瀑布,也像黑如锦的黑色云缎;细白的肌肤在黑色缎发的印衬下更显细嫩白滑,保养的极为精致的双手正由宫人小心的涂染着艳丽的凤仙花汁;明明不言不语一句,却无人敢轻视其气度一分,这就是上位者的气势,更是他们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压。
当殿内传来声声传响的脚步声,林瀞瑶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仔细看,她的眉开长的颇似徐昭,一样的长眉长目,可长在徐昭身上那是挠人心肝的媚眼,长在她的脸上却生生将这对好看的眉眼变的阴测诡诈、阴谋暗藏。
“臣,上官无策,参见太后。”一声掷地有声的通报随着男子下跪的动作传响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涂染凤仙花汁的手指慢慢被抽回,送与嘴边轻轻地吹了两口气,如红菱般嫣红的嘴唇随着吹气的动作一张一合,声音,也随之发出:“那个人,你杀了吗?”
上官无策长跪在地,低头的动作完美的遮住他此刻眼底闪过的残冷的笑痕:“回太后的话,臣此次办事不利,让徐昭跑了。”
当‘跑了’二字传到林瀞瑶的耳中,那本来正懒懒洋洋吹着指甲的动作豁然顿住,慢慢睁大的眼睛缓缓地、慢吞吞的转到上官无策身上:“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