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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第235章 遇袭(1/1)

次日一早,张宝儿带着吉温、华叔与成娇来到刑部。

吉温仔细翻看案卷,徐继祖在****中猝死,刑部的仵作验了尸,没有发现死因,只在现场找到一张画符。再往下看,除了肖成确定为撞柱而死,其余皆“查无伤痕,死因不明”。吉温又将几张画符一一比对,笔迹完全相同,确系出自一人之手,但肖成和狱卒那张,却多着两个小孔,位于无常鬼的长舌上。

吉温看每份尸格的落款,韩奇、陈千里、永义候夫人、肖成及四名狱卒的验尸者,均为太医院一个叫张松的医官。张宝儿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离开刑部后,他们直奔太医院。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张松今天没有上值,什么原因,院使也不清楚。张宝儿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询得张家的具体地址,匆忙赶去。

“你怀疑张松隐瞒了什么秘密?”成娇步履如飞,紧紧跟住张宝儿。

张宝儿边走边道:“有一点。死了这么多人,他竟没发现任何破绽?我看他这个太医,应该回家卖红薯去了。”

成娇歪着头道:“鬼害人会留下破绽吗?”

张宝儿道:“你相信是鬼害人?那你还跟我东跑西颠的干什么呢?”

成娇不觉莞尔:“看你怎样捉鬼呀。”

张宝儿笑道:“身边有个阎王爷,我还怕捉不到小鬼?”

成娇奇道:“我怎么成阎王爷了?”

张宝儿一本正经道:“整天冷着一张脸,不是阎王爷是谁?”

成娇又是一笑。

说话间,二人转入一条小巷,只见一群人聚在张家大门外长吁短叹,议论纷纷。张宝儿心猛地一紧,快步走过去,便听里面哭声震天,果然出了大事。

“来晚了!”张宝儿沉声道,和成娇对视一眼,分开人群,挤进张府。

张松的尸体停放在堂屋,脖颈左侧有一条醒目的伤口,足有两寸多长。据张家人介绍,今天早晨,张松像往常一样去太医院上值,刚出大门,便听他一声惨叫,等家人赶出来,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宝儿怅然若失,毫无疑问,张松是被灭口的!出了丧事,两人不好久留,很快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张宝儿一直冥思苦想,觉得线索虽然中断,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恰恰证明,张松知道一些秘密。而作为验尸的太医,他的秘密只能在死因方面,若能弄一具尸体验验,没准便会有重大发现。

想到这儿,他问成娇道:“你与崔文利相熟吗?”

成娇道:“一般。你要干什么?”

张宝儿招手唤来一乘马车:“这么往来奔走,太辛苦你了,咱们上车说。”

成娇道:“我没那么娇气。”

她见那车夫笑嘻嘻望着自己,便觉脸颊发烫,只道是在笑话自己和张宝儿孤男寡女,同车而行,纵然明知张宝儿一番好意,也只在心里感激,无论如何不肯上车。

张宝儿拗不过她,只好继续步行,边走边道:“肖成虽是撞柱而亡,但起因却是看过‘裴凤’所画的鬼符,突然发疯,我怀疑他大概中毒了。所以想让你问问崔文利,肖成死后葬于何处,我要重新验尸。”

成娇慨然应允:“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张宝儿道:“不急,已经过了晌午,今天到此结束,明天再说。”

成娇道:“你回去等消息吧。怕我累坏,就给我准备一壶菊花茶吧。”

张宝儿对她的执拗深有领教,当下不再多言,便让吉温先回去,自己与华叔回了醉春楼。

张宝儿先去灶房寻一壶酒,就着冷菜喝了,这才回房。

甫一进门,便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人紧随而入,却是华叔。

“有什么发现吗?”

华叔手中托起一枚药丸,在张宝儿眼前晃了晃。

“什么?”

华叔将药递于张宝儿:“这是我在成轲房中找到的,你看是不是毒药?”

张宝儿托着药丸,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摇头道:“不像。明天给宋郎中瞧瞧,他是行家。”

华叔略显失望:“自从成轲死后,他的房间便空着,遗物俱在,收拾得很整齐。我在抽屉里发现这种药丸,便偷了一颗,还以为他是被毒死的呢。”

华叔出去以后,张宝儿迅速泡了一壶八宝菊花茶,藏在怀里,鬼鬼祟祟地下了楼,从后门出来。

这时花园里的人都已散去,只剩下满园的花花草草。那几棵桂树尤为显得鹤立鸡群,淡白色的小花挂满枝头,丝丝缕缕的香气停在空中,凝然不动,到了这里,仿佛一切都变得虚无了。

忽然人影一闪,树后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刚才在园内浇水的老仆。

“公子好。”他畏畏缩缩地打一声招呼,向后面走去。除了侍弄花草,他还负责看守后门,在花园的后角门附近,有一间小屋,便是他的住处。

张宝儿问道:“老丈,你认得我?”

“公子叫我老何便好。”他脚下不停,扭头冲张宝儿咧嘴一笑,“适才听几个伙计谈论你,看公子一表人才,想必是了。”

张宝儿目送他钻进小屋,心中不住苦笑,原来伙计们谈天说地的话题竟然会是自己。

成娇的小楼门窗紧闭,重帘低垂,张宝儿知道她生性腼腆,但大白天挡着窗帘,还是让人觉得不太合适。

张宝儿叩了叩门,无人应答。他轻轻一推,并没有闩,遂闪身而入,唤道:“成小姐。”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回应,张宝儿并未多想,举步上楼。

楼上的布置跟大多数的少女闺房一样,简单而婉约,内外由一道造型别致的月亮门隔开,外间摆放着妆台、衣柜和书架,内间则只有一张床。张宝儿透过珠帘,隐约看见床前站着一人,如同老僧入定,纹丝不动。

张宝儿未经成娇许可便进入她的闺房,已经很冒昧了,珠帘后面的世界,是万万去不得的。他远远停住,望着帘后的背影笑道:“在面壁思过呢?”

成娇依然不动,也不答。

张宝儿干笑道:“那就是在想心事呢?”

帘后的影子像块木头似的,哼也未哼一声。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下张宝儿沉不住气了,一个箭步蹿过去,便要挑开珠帘,一看究竟。

就在他手指刚刚触到帘珠的一刹那,里面的人忽然转身,挥动一柄利斧,直斩他胸际。变故突发,张宝儿来不及作任何抵抗,只本能地向后一仰,便听“啪”的一声,藏在怀里的茶壶被砍了个稀碎,碎片刺破肌肤,胸前霎时一片殷红。

落珠缤纷中,夹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那上面疮疤纵横,惨不忍睹。

华叔破窗而入,也顾不得那么多,拎着张宝儿的脖领便落在楼外的草地上。

华叔严阵以待,可等了半晌,那人却像见不得光的幽灵一般,并没有跟出来。

前面的人被响声惊动,相继拥进花园,围着张宝儿询问事由。

吴炳道:“公子,你跟我们小姐打架啦?”

结巴道:“胡……胡说!我们小姐……在……在……”

他似乎也觉得说话实在吃力,抬手向前面指了指。众人望去,果见成娇正飞快赶来。

张宝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的窗户,摇头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怕说出实情,会给众人造成恐慌,若传出去,更会影响到醉春楼的生意。

成娇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驱赶众人道:“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

等众人散尽,张宝儿解开衣衫,拔出钉入肉中的几块茶壶碎片,笑道:“若不是茶壶老兄替我粉身碎骨,咱俩现在已经阴阳相隔了。”

成娇盯着那扇破碎的窗户,问道:“怎么回事?”

张宝儿盯着她道:“遵你成大小姐的吩咐,备下八宝菊花茶恭候大驾,哪知送的不是茶,是命!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站在帘后,我以为是你,便没有提防,不料到了近前,他突然给了我一斧子,唉,可惜了一壶好茶!”

成娇见他只是些皮外伤,心中一宽,问道:“他走了吗?”

张宝儿摇头道:“没见他出来,也许还在里面吧。”

成娇刷地拔出长剑:“你在这守着,我进去找他。”

不等张宝儿答允,她脚尖一点,像朵轻云似的飘进阁楼。

张宝儿岂肯由她独自犯险,叫声:“等等!”

华叔早已掠在他的前面,先一步上楼了。

午时阳光充足,但透过窗帘,所剩便十分有限了。成娇与华叔两人小心翼翼地上楼,每走一步,都似惊险万分。然而楼上却空空如也,安静得几乎令人窒息,只有那散落满地的帘珠,证明张宝儿并没有说谎。

二人双双吁了口气,成娇还剑归鞘,拉开前后的窗帘,阳光照射进来,那种阴森、压抑的感觉立刻荡然无存。

华叔见张宝儿上来,朝他点点头,径自走了出去。

张宝儿走过来道:“若非你放下窗帘,楼内光线昏暗,我也不会把他当成是你。”

成娇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孤魂野鬼,大白天的遮窗帘干什么?”

张宝儿一凛,狐疑道:“不是你,便只能是他了,莫非还真是个见不得光的鬼?”

想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张宝儿仍心有余悸。

“他要杀的人是我,只是你先一步闯来,倒让你替我受难了。”

成娇不无歉意地道,在水盆里浸湿一条毛巾,递给张宝儿,“把伤口擦干净,我找些金创药,帮你敷上。”

张宝儿正在沉思之中,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成娇叹口气,把毛巾搭在他肩上,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件案子本就充满诡异,再查下去,我怕咱俩都会遭遇不测。”

张宝儿瞳孔收缩,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道:“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能让他继续害人了,事到如今,我非管不可。”

成娇睫毛忽闪,不知想着什么,幽幽地说道:“你又不是钟馗。”

张宝儿笑道:“鬼怕恶人,我未必不如钟馗。”

说到这里,张宝儿像变魔术一般托出一顶花环,向成娇头上戴去。

成娇目光中闪现欢喜之意,顺从地扬起脸,一串淡白色的小花覆满额头,她美丽的脸庞顿时变得奇异非凡。从她闺阁旁边种着桂树,便可知她对这种花的喜爱程度。

张宝儿见她含羞带俏,似醉还醒,娇美不可方物,不禁心神一荡,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赞道:“真香!”

成娇猛吃一惊,抽手便向张宝儿搧去,怒道:“你……你别以为替我受难,便可轻薄于我。”

张宝儿这回早有准备,笑着躲开道:“好,咱们两清了。现在谈正经事,你见崔文利的结果如何?”

成娇平复一下混乱的心绪,道:“我找你正是为此,永义候夫人遇害,肖成有失职之嫌,故而未由侯府安排厚葬,而是尸体交还其家人,带回老家去了。”

张宝儿闻言大为泄气,盘算着再想为肖成验尸,已经千难万难,所幸与肖成一道离奇毙命的,还有京兆尹府的四名狱卒,只好让找周贤问一下了,总不至于没一个葬在长安城的吧?

想到这儿,张宝儿安慰她道:“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辛苦你了。”

成娇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直到张宝儿踏上楼梯,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叮嘱道:“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觉的时候,记住闩门。”

张宝儿回头一笑:“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暮色笼罩下的醉春楼一片辉煌,姑娘、伙计们各忙各的,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他们并不知道张宝儿今天的惊险遭遇,更不知道繁华背后,潜流暗涌,这个充满欢笑的地方,正悄然陷入到一场可怕的噩梦之中。

张宝儿吃过晚饭,回房休息,推开门,却见华叔正等着他呢。

“姑爷,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华叔关切地问道。

张宝儿把遭遇述说一遍。

华叔出于对张宝儿安全的考虑,咋舌道:“人好惹,鬼可不好惹,要不把岛主也叫来,在他暗中保护郡姑爷吧?”

张宝儿寻思半晌,沉吟道:“如果今天那个家伙便是凶犯,他的易容本领当十分高明,尤其厉害的是,他能模仿女人的声音。还有,有人曾看见裴凤游荡,崔文利更近距离接触过她,都说她的穿着打扮,甚至佩戴的饰物,都与下葬时的裴凤一模一样,莫非凶手进过乾陵,盗出了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张宝儿顿了一顿,猛地抬头道:“华叔,看来我们得进入皇陵一趟了!”

华叔大吃一惊:“姑爷,进皇陵干什么?”

张宝儿道:“当然是寻找线索了,难道是进去捉迷藏?”

月亮从树梢到中天,醉春楼从热闹到冷清,唯有那夏夜的鸣蝉,仍在喧嚣不止。熟睡中的张宝儿神态安详,暂时告别了尘世间的烦恼和算计,他并不知道,一场危险正悄然迫近。

那是一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从拨开门闩,到站在床前,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一眼鼾声如雷的张宝儿,他脸上露出阴鸷的笑意,缓缓举刀,猛劈下去。

不料一旁突然伸出只手来,托住他持刀的手腕,不用问肯定是华叔。

黑衣人惊慌失措,一刀回砍向华叔。华叔侧头避开,右手压住刀身,左手在他肩头重重一击。黑衣人闷哼一声,只得撒手弃刀,双脚在地上一蹬,滑开一丈多远,翻身上了窗台。

华叔岂肯容他走脱,合身一扑,抓住他双腿,便要拉下来。黑衣人一俯身,忽然发出如野兽般的哀嚎,转过头,张口咬向华叔脖颈。

华叔大骇,急忙伸手卡住他喉咙,双臂伸直,令他近身不得。黑衣人如疯似癫,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能将华叔生生吞了。华叔刚要加力,却见黑衣人脖子一软,窒息而亡。

华叔将他的尸体丢在地上,擦了擦冷汗。

张宝儿已经被惊醒,他走过来惊魂未定地向尸体脸上瞧去,赫然发现,额头竟多出两个殷红的血点。

华叔冲到窗前,举目四顾,花园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也没有,只得悻悻而返。

张宝儿在黑衣人身上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有。他沉吟半晌,心念忽地一动,想起了什么。于是,便让华叔提着黑衣人的尸体跟进着自己,快步来到成娇的阁楼下,捡起一枚石子,“啪”地打在窗户上。

不多时,窗户开了,成娇探头张望,见是张宝儿作怪,便寒着脸道:“你有毛病?”

张宝儿笑道:“是呀,所以来找你治治嘛。”

成娇柳眉一竖,猛然瞥见地上还有一具尸体,不由得大吃一惊,“噔噔噔”地跑下来,打开楼门。她身穿寝衣,睡意蒙眬地站在门前,就像一株盛开在夏夜的小花。

张宝儿见她完好无事,松了口气,让华叔把尸体拖进楼内,搓搓手道:“我又遭袭击了!亏得你提醒,我闩了房门,他拨门闩的手段虽然高明,却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说到这里,张宝儿指了指华叔。

成娇不敢瞧那尸体,目光落在张宝儿脸上,“在你房中?”

张宝儿点头道:“本可以抓个活口,没想到他还有同伙躲在外面,用暗器将他射杀了。”

“他们居然在醉春楼为所欲为?这……这太可怕了!”成娇惊愕莫名。

张宝儿面色凝重地道:“醉春楼内,也许藏着奸细。”

“不会吧?”成娇秀眉微皱,“这里的伙计大都追随我爹多年,而且,他们也不会武功。”

张宝儿叹道:“但愿如此,不过你还是提防些好。”

成娇点头道:“嗯,我暗中查一查。”

张宝儿瞥一眼那尸体,画符上的两个小孔又浮现脑海:“明天我们去刑部,再看看肖成和狱卒的那张画符,顺便请刑部的人验一下这具尸体。”

成娇正要应允,见他转身举步,急道:“哎,把尸体带走。”

张宝儿道:“前面人杂,扛着一具尸体,还不失惊打怪?没准又生出什么谣言,影响了醉春楼的生意,我可担当不起。”

斜眼瞟着成娇,心中暗笑,莫说她一个小姑娘,便换成自己,留一具尸体在身边,这一夜也休想合眼了。

“要不,我留下陪你吧?”张宝儿坏笑着提议。

成娇脸上一红,啐道:“谁用你陪?”

死人固然可怕,活人却也可畏,把张宝儿留在自己的香闺过夜,若传出去,那真不用活了。

眼看张宝儿一路大笑着,已走出很远,成娇心中一慌,叫道:“等等我!”

成娇掩好楼门,快步追了上去。

张宝儿道:“你不准我陪你,却是要来陪我吗?”

成娇“哼”一声道:“醉春楼都是我的,你担心我没地方住?”

说话间,二人进了后门。

客人刚刚散尽,伙计们正在拾掇残局,瞧见二人,俱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深更半夜,成娇穿着寝衣,乌云散乱,慌慌张张地和张宝儿一道出现,难免惹人胡思乱想。

看伙计们的眼神,她便即明白,一时羞窘难当,双颊红得火炭也似,一边匆匆上楼,一边低声责怪道:“都是你不好,教这些下人在背后笑我。”

张宝儿耸耸肩:“嘴在人家身上长着,人家想怎么说,你还能堵得住人家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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