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正准备出门,却见华叔进来道:“姑爷,王七要见你!”
“王七?”张宝儿问道:“是不是那个盗墓贼王七?”
“正是!”
“他找我何事?”张宝儿问道。
“他没说,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张宝儿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王七一进门便一头跪倒在张宝儿面前,一脸戚然道:“张大人救我!”
“怎么了?”张宝儿皱眉道:“起来说话。”
别看王七长得尖嘴猴腮,瘦如干柴,为人却是特别机灵,他凭着手里一套简单的作案工具,不论别人的坟墓设置得如何严密,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打开。道上的人,没有哪个对他不佩服的。
自从张宝儿从京兆尹府将王七放了之后,他果然遵守诺言,就金盆洗手了,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开了一家小当铺做起生意来了。
这天晚上,王七从一老友家喝酒出来,突然从一条小巷子内蹿出两个黑衣人。他们冲着王七抱拳一揖道:“敢问阁下可是王七?我们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接着,不由分说一人一边架起王七的胳膊,将他塞进旁边的一辆马车里。
“你……你们是干什么的?”王七顿时吓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酒也醒了过来。
其中一人道:“你别怕,我们家大人要见你,到地方就知道了!”话刚落音,另一个人扯出一条黑布,就将王七的眼睛给蒙上了。
那辆马车穿街过巷,也不知走了多远。待车子停下,两人扯下蒙在王七眼睛上的黑布,将他引进了客厅。随着一阵干笑声,从一扇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那人五十上下的年纪,长得挺胖,吊眉斜眼,两撇老鼠须。眼下正寒冬腊月,这人手里却晃动着一把鹅毛扇,那扇柄上缀有七色如意珠,扇面有五彩金丝缠的龙凤图,倒也精致。
王七正看着那人发愣,就听有人在背后喝道:“还不快拜见梁辉梁大人!”
一听梁辉这个名字,王七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正要给那胖老头跪下行礼,梁辉发出一阵干笑:“哈哈哈,好啦,别多礼了。王七,你在长安时日也不短了,应该知道我梁辉的厉害吧!”
“是,小人明白。”看来,王七已知道此人的厉害,一边唯唯诺诺地应着,一边又小心地问道,“大人,不知您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你这小子是不是明知故问?”梁辉用那把鹅毛扇,拍了拍王七的脑袋:“本人叫你来,是想叫你替我盗一个人的墓!”
王七问:“谁的坟墓?”
梁辉道:“刘清夫人王氏的坟墓!”听他那么一说,王七又是一怔!
那刘清是谁?梁辉是何许人也,他为什么要叫王七去盗他夫人的坟墓?
说起这个梁辉,在长安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原本只是一个市井无赖,没事喜欢和一帮游手好闲泼皮扎堆儿,打架斗殴,四处骗吃混喝。别人都知道他那无赖的性格,见了他都绕着道儿走。要提起他的发迹史,还得多亏武则天。
武则天鼓励全国各地的人告密,她还下令各地的官府,对于告密人的身家性命,一定要强加保护。
长安城有一个名叫鱼家保的工匠,从中嗅到了商机,特地为武则天用铜铸了一个告密的盒子,这盒子分成四格,每一格设有机关,告密的信只能投进去,不能拿出来,这样就为告密的人提供了安全。武则天一见那盒子,大喜,并将那盒子赐名为鱼家盒,赏了鱼家保一千两黄金。梁辉和鱼家保有过一面之缘,他见姓鱼的一下子发了大财,顿时眼红起来,找上门去,死乞百赖地要向他借些银子花。鱼家保知道将钱借给了他,那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说什么也不肯。梁辉一时恼羞成怒,暗地里投了一封信,诬称鱼家保是两面派,过去曾为徐敬业打造过兵器、弓箭。武则天得到告密信,派人到鱼家保的住宅去搜查,还真搜到了几把刀来。随后鱼家保被抓起来杀了,武则天为奖赏告密人,就将当初赏给鱼家保的那些黄金,没收了又转赐给了梁辉。
梁辉初次尝到告密的甜头后,真是乐不可支,随后用钱雇了许多人为他做眼线,专门经营起告密这一新兴行业来。这以后,他又一连告了几个人,得了好多重赏,武则天还将自己的一把鹅毛扇送给了他。
有了钱,梁辉的威风和派头也就有了,平日在长安街上总是前呼后拥,吆三喝四的,不论春夏秋冬,他手里总拿着武则天赏赐给他的那把鹅毛扇,四处炫耀。尽管梁辉对自己所做的这一行当把持得很隐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多人都知道他是靠告密起家的,远远的见了他都像碰上瘟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得罪了他,一家人都跟着遭殃。
后来,武则天死后,李显登基做了皇帝。梁辉心中很是清楚,如今在朝中是韦皇后说了算,自己在暗中竖了不少对头,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被仇人摘去脑袋。为此,他一直想着如何能讨得韦皇后的欢心,到时还有谁敢动他一根毫毛?
正当梁辉为如何能讨好韦后而大费周章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长安有个家富户名叫刘清,有一次刘清的女儿出嫁,家里大摆喜宴,梁辉也去了,他看到一个波斯商人当着众宾客,向刘清献宝。那波斯商人说,他祖上曾来中国经商,购得一盏洛神灯,此灯出自三国时期曹植的手里。
相传,当时曹植与哥哥曹丕的一个妃子甄氏相爱,甄氏死后,曹植非常伤心,有一次从京城赶回封地,夜宿舟中,恍惚之间,遥见甄妃凌波御风而来,一惊而醒,原来是南柯一梦。回到鄄城,曹植脑海里还在翻腾着与甄妃洛水相遇的情景,于是文思激荡,写了一篇《洛神赋》,谱上曲子,让人唱颂。有人见他对甄氏总是念念不忘,特地为他制作了一盏灯,名为洛神灯。此灯为铜制,结构精致,十分巧妙。此灯最大的特点是,在灯内添上油,点亮后,随着灯光的摆动,青烟袅袅中,慢慢会出现一女子,挥袖起舞,与生前甄氏一般无二;而与此同时,在铜灯身上的细孔处,还会发出声音来,仔细一听,正是唱颂的《洛神赋》。后来曹植死了,这盏洛神灯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那波斯商人说了洛神灯的来历后,还当众演示了那盏灯的神奇。随着灯光一亮,青烟中,果真看见一美丽曼妙的女子出现了,从那盏灯身的细孔处,传出悠扬的吟诵之声。梁辉和在场的人见了,无不目瞪口呆。
此刻,梁辉想的是,如果能将那盏价值连城的洛神灯弄到手,献与韦皇后,肯定能博得她的喜欢。
于是,梁辉找到刘清,说要出重金买他的那盏洛神灯。刘清早已得知梁辉的为人,说什么也不肯将那盏灯出手。梁辉软硬兼施,磨缠了半月之久,也没能得到那盏灯。
后来,梁辉雇人将刘清杀死。刘清死后,梁辉亲自带人到他家查抄,可是,就是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那盏洛神灯。
不久,梁辉打听到一个消息,说那刘清有个心爱的夫人王氏,平时特别喜欢那盏洛神灯,王氏不幸染病而亡后,刘清将那盏灯放进了夫人的坟墓里。据说王氏的墓内设了重重机关,不是一般人轻易能进得去的。梁辉打听到盗墓高手王七的大名,于是,梁辉派了手下众多的人,终于将王七找到……
“梁大人。”王七弄明这些原委后,忙不迭地对梁辉道,“小人已经金盆洗手,再也不干这一行当了,按道上的规矩,如果我再重操旧业,不但会被道上的朋友所不耻,而且会遭报应的!”
梁辉嘿嘿一阵冷笑:“你不干也可以,但你总得为你夫人想想吧?”说罢,他抬手拍了三下巴掌。
随着掌声,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几个黑衣人从后堂押了出来。那女子一见王七,就哭喊道:“夫君,快救我啊……”
王七一看那女人,竟是自己的新婚妻子玉花,顿时明白梁辉将他妻子当人质了。此时此刻,王七明白,自己真的要拒绝梁辉的话,心狠手辣的梁辉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他又急又气,将脚一跺,冲着梁辉叫道:“行,只要你放了我的夫人,我破这一次例,给你做一回!”
“哈哈哈……”梁辉一听,仰头大笑道:“王七,你当我是傻子啊,放了你的夫人,你再瞅空跑了怎么办?等洛神灯到了我的手里,我再将你的夫人毫发无损的还你!”
其实,梁辉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另有盘算,只等那盏灯一到手,立即就杀人灭口,除掉王七。
听梁辉那么一说,王七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了。
王七虽然答应了梁辉,可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悄悄找了张宝儿,请张宝儿帮他出出主意。
张宝儿听罢笑道:“梁辉不就是个地痞混混嘛,这事我找周府尹帮你出面解决便是了!”
王七摇头道:“张大人,梁辉的后台是宗阁老,恐怕周府尹出面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哦?还牵扯到宗楚客?”张宝儿冷冷一笑道:“那这个梁辉必须要除去!”
说到这里,张宝儿对王七道:“你听我说,你只须这样……保你安全无事!”
……
王七刚走,华叔便领着燕谷进来了。
“宝儿哥,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燕谷一见张宝儿便急急道。
燕谷年纪虽小,但向来稳重,像今天这般沉不住气倒很少见。张宝儿拍拍燕谷的肩头道:“谷儿,不要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这些天,我发现只要是你出门,就会有人在暗处里跟踪!”
“什么?”华叔一听吃了一惊:“会有这事?谷儿,这是真的吗?”
张宝儿出门华叔一般都会跟着,当然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然没有发现居然有人跟踪他们,这岂不是太失职了。
燕谷点点头:“千真万确,对方很狡猾,他们很少用一个人跟踪,而是经常换人,我也是偶然才地发现的!”
张宝儿微微点头,又问道:“谷儿,你知道是什么人在跟踪我吗?”
燕谷一脸愧疚道:“我也派人跟踪他们了,本想查出他们的底细,但这些人很警觉,而且武功很高,跟了几次都跟丢了,到现在也没有个眉目。我怕他们对宝儿哥不利,所以赶紧来给你说一声!”
华叔担忧道:“姑爷,会不会是韦皇后与宗楚客他们安排的人,他们现在可把你当作眼中钉了,我们不能不防!”
张宝儿摇摇头道:“不可能是他们,就算他们想这么做,也没这个能力,肯定是另有其人!”
华叔建议道:“姑爷,我觉得您今后还是少出门吧,万不得已要出门也得多带些人手,这万一真是有什么事……
“不成!”张宝儿断然拒绝道:“那岂不成缩头乌龟了?再说了,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光是防范没有用!”
华叔发愁了:“姑爷,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必须要把他们揪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变被动为主动,若他们真有什么不轨,我们就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张宝儿对华叔吩咐道:“华叔,你去将岳父大人请来!”
……
一切安排停当后,张宝儿带着华叔出门了。
他们来到了李隆基的府上,李隆基一见到张宝儿便笑着道:“宝儿,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张宝儿奇怪道:“郡王找我做什么?”
“下个月初七是瑛儿的周岁,我想请些要好的人一起聚聚,你帮我琢磨琢磨,该请哪些人比较合适?”
李隆基与郡王妃王蕙并无子嗣,李瑛是李隆基与与赵丽花所生。赵丽花现在已经是李隆基的侍妾了,李瑛虽然只是庶长子,可他过周岁也算是李隆基的是一件大事了。
张宝儿明白,李隆基为李瑛过周岁生日只是个幌子,更深层次的目的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张宝儿给他网罗来的一干人等正式见个面。
想到这里,张宝儿笑了笑道:“瑛儿过周岁,这是大事,至于要请哪些人来,还是我帮你来张罗吧,郡王只管摆好酒席宴便是了!”
见张宝儿这么爽快,李隆基高兴道:“那就有劳宝儿了,酒席宴由我来负责,你放心,上古珍酒绝对管够!”
说到这里,李隆基似想起了什么,他奇怪地问道:“对了,宝儿,光顾着说我的事了,你可是很少来我府上,今日登门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随便转转!”说罢张宝儿朝李隆基拱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随便转转?”看着张宝儿离去的背影,李隆基忍不住嘀咕道:“他今日怎么这么清闲?”
从临淄郡王府出来,张宝儿晃晃悠悠又来到了另一处宅院。
这处宅院地处永安坊,看上去比李隆基的郡王府要气派的多,若你以为这又是哪家皇亲国戚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里是长安首富王胡风的府第。
听到下人来报,王胡风赶忙出迎,他也很想见见这位在长安刚刚崛起的达官贵人。
两人客套了一番,王胡风便要请张宝儿进客厅叙话。
张宝儿摆摆手道:“不必了,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不待王胡风接话,张宝儿接着道:“王掌柜,我知道你是长安首富,各个行业你都有参与,我希望今后我们能共同合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发财。当然,我也不需要你现在就答复我,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等候你的佳音!”
说罢,张宝儿头也不会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王胡风在那里独自发呆。
从王胡风那里出来,张宝儿就再没别处,而是径自回了自己的府上。
傍晚时分,江雨樵从外面回来了。
张宝儿赶忙问道:“岳父大人,搞清楚了吗,究竟是什么人?”
张宝儿今日去李隆基和王胡风的府上,不为别的,就为查出跟踪自己这些人的底细。他相信江雨樵亲自出马,肯定能让这些人现出原形。
江雨樵点点头道:“跟着你去临淄郡王府和王胡风府上的不是同一拔人,但他们最后都返回了太平公主府。对了,你从王胡风那里出来没多久,太平公主府还差人请王胡风去了一趟公主府。”
“这么说,跟踪我的那些人是太平公主的人!”张宝儿自言自语道:“肯定是秋风堂,只有秋风堂的人才有这本事!”
“宝儿,要不要我们出手,将秋风堂端了?”江雨樵询问道。
“先不用急,派人盯紧他们就是了!”
江雨樵离去之后,张宝儿陷入了沉思。魏闲云与上官婉儿都提醒过自己,要小心太平公主,自己也算是很小心了,可没想到太平公主竟然会派人暗地里跟踪自己。
太平公主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对自己下手,但却又不像。但无论如何,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张宝儿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他立刻喊来了燕谷和华叔,让他们安排人手,严密监视太平公主府和秋风堂的动向。
“跟我玩阴的,哼,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张宝儿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