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张宝儿在永和楼摆了一桌酒席,算是对乌查赔罪了。张宝儿在席上从乌查了解了不少突厥的情况,一场酒席还没吃罢,两人便好像多年的朋友一般了。
乌查兴奋地摘下腰里的刀,递给张宝儿:“以后有时间去塞外,我一定带你玩个痛快!”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乌查拍着胸脯道。
“那好,此次我便随你塞外看看!”
从潞州到塞外千里迢迢,路上经常有马匪出没,既然乌查打了包票,张宝儿便想跟着乌查去一趟,正好看看有没有机会弄些突厥纯种马回来!
乌查得意地笑道:“跟着我去塞外,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别说是普通的马匪,就是大马匪侯疯子,他都得躲着咱们走!”
乌查因还有些生意没完,故而要晚几天才能出发。正好,张宝儿也要借这几天把自己离开这段日子的事情安排一下。
最难过的毫无疑问是江小桐这一关了,自己的儿子要到千里之外,并且要和茹毛饮血的突厥人交道,她怎么会同意?
果然,张宝儿刚说出自己的想法,便遭到江小桐与影儿的强烈反对,让张宝儿头疼不已。
关键时刻,还是江雨樵起了作用,他的扔下了两句铿锵有力的话:“宝儿是个在男人,你们难道想把他一辈子都拴在裤腰带上?”“再说了,有我和老华陪着他一起去,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了江雨樵的话,二女只好不吭气了。
临出发还有几天,张宝儿请人对二十三名童奴进行了必要的训练,特别是野外扎营和车阵拒敌的训练。虽然有些临阵磨枪的意思,可也比两眼一摸黑要强。
跟随张宝儿同去塞外的有魏闲云、江雨樵、华叔、候杰,还有王毛仲、李宜德、康巴和扎勒四人和二十三名童奴。除此之外,岑少白还给他们精心挑选了二十几名熟练的车把式。
景龙五年三月初八,张宝儿带领着二十几辆马车和几十人的商队,与乌查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塞外而去。
经过长途跋涉,在十几天之后,他们来到了塞外的黄沙城。
乌查果真守信,天天带着张宝儿四处游玩。
在黄沙城停留了几日之后,张宝儿准备回去了。他对乌查说道:“乌查掌柜,感谢你这些天来的款待。我要回去了,不知能不能贩一群马回去!”
乌查一听张宝儿的想法,竖起大拇指,说:“张公子,你果真有胆识,这个想法不错!”
乌查在黄沙城甚有威信,他一张口,果然那帮牲畜贩子们很给面子。张宝儿只用了八成的价钱,便买来了二百匹健马。当然,这里面肯定是没有突厥纯种马。张宝儿并没有指望凭这一次就能搞回突厥马,他只是想熟悉一下路线和贩马的过程,为下次有机会将突厥马运回潞州打下基础。
在回潞州之前,乌查特意叮嘱张宝儿,一定要找两名好兽医,要知道黄沙城到潞州千里迢迢,草场一日多换,饮水也变得没有规律,牲畜极有可能患上痢疾,如果得不到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乌查的叮嘱,张宝儿找到两名好兽医随行,但长途跋涉下来,那些马匹还是因为患痢疾,死了至少一百五十匹。
这一天,张宝儿一行人来到了白草镇。白草镇虽然是个镇,但却小的可怜,除了有几家供商队和行脚之人歇息的客栈之和饭庄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没有什么他们在镇中最大的四通客栈住了下来,马匹则被关到客栈后院的牲畜棚子中。他们一边休息,一边让两名兽医给剩下的马匹治病。
可是几天的治疗下来,张宝儿贩来的马匹又死了二三十匹,剩下的马也都是一副奄奄待毙的样子。
张宝儿这才知道,原来贩运马匹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简单,他在四通客栈中每天转悠,发现还住着几个贩马的客商,也是一脸愁云,因为他们贩运的马匹同样在闹痢疾。
张宝儿看着康巴:“你也看到了乌查贩运到潞州的马匹,一匹匹都那么健壮,他难道有什么贩运马匹的秘诀?”
康巴惭愧地摇摇头。
……
天亮时分,忽听外面“吱”地响起了一声响箭。睡梦中的张宝儿被惊醒,他走出屋门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外面的厮杀声。
华叔立在张宝儿身旁:“姑爷,听客栈的人说,是草原的大马匪侯疯子杀进镇子来了!怎么办?”
“几个小马贼,有什么好怕的,待我去收拾了他们!”江雨樵一听摩拳擦掌道。
“岳父大人,你先莫急,有你出手的时候!”张宝儿制止了江雨樵,不动声色对华叔吩咐道:“不用去管那些货物和马匹,让我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侯疯子领着一百多名马匪杀进客栈来,四通客栈里近百匹健马和商人们的货物全都被侯疯子的手下抢走了,不过好在侯疯子并没有伤人命。
望着马匪远去的身影,江雨樵扭头不解地问道:“宝儿,你为何不让我们出手?”
魏闲云笑道:“江岛主,刚才出手不是时候!要想钓到大鱼,必须放长线。”
“魏先生说的没错,我是故意放他们走的!”说到这里,张宝儿对华叔吩咐道:“华叔,你悄悄跟着他们,找出他们的老窝,我们在客栈等你的消息!”
江雨樵在一旁道:“我也去!”
张宝儿点点头:“行!岳父大人,千万可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计较!”
“放心,我心里有数!”江雨樵答应一声,与华叔二人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张宝儿等人一直待在客栈内,等江雨樵与华叔的消息。直到下午时分,二人才回来。
“岳父大人,怎么样?”张宝儿问道。
江雨樵一脸兴奋道:“找到了,找到他们的老窝了!”
“别急,岳父大人,先喝点水,慢慢说!”
江雨樵与华叔喝过水后,坐了下来,江雨樵脸上露出了神秘的表情:“宝儿,我们一直暗中跟着他们,走到半道上,竟然还有另一伙人和他们汇合在了一起!”
“还有一伙人?什么人?”
“说起来,还是老熟人呢!”江雨樵露出了笑意。
张宝儿心中一动:“难道是乌查?”
“没错,正是乌查!”
原来,江雨樵与华叔远远跟着马匪,马匪沿着一条荒凉的岔路而去,他们并没有惊扰马匪。最后,马匪们进入了在一片戈壁滩上的石寨。确定了马匪的落脚之地,江雨樵与华叔正准备回来报信,却见侯疯子骑着马从石寨出来立在寨门口,似乎在迎接什么人。不一会,一支近百人的队伍,赶着十几辆马车进入了石寨。
藏在暗处的江雨樵与华叔看的分明,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乌查。
听了江雨樵这一番话,张宝儿这才恍然大悟,他脸上露出一比诡秘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在江雨樵与华叔的带领下,张宝儿等人在天擦黑的时候已经远远可以看见石寨了。
张宝儿并没有急于进入石寨,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魏先生,你觉得怎么样?”张宝儿问道。
魏闲云点点头:“我同意你的想法,将他们一个不剩全部除去!”
张宝儿将江雨樵与华叔喊来,对二人吩咐道:“岳父大人,华叔,你们二人再去探查一番,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准备将这些马匪全灭了,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那敢情好!”江雨樵拍着胸脯道:“这事就包在我和老华身上了,绝对不让他们跑掉一个!”
张宝儿赶忙摇头道:“岳父大人,我虽然想着除去这些马匪,却不想让你们出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雨樵一听便傻眼了。
魏闲云呵呵一笑道:“宝儿的意思很明白,那些孩子们练了这么久了,总得有检验的地方不是,正好有现成的了!”
江雨樵这才明白了张宝儿的意图:“宝儿,你的意思是说……”
“没有见过血的战士,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张宝儿盯着江雨樵和华叔道:“他们这是第一次,难免会紧张,你们俩与他们同去,保证不能出任何问题,他们可都是我的宝贝。”
江雨樵正要说什么,却听华叔道:“姑爷,石寨内有动静了!”
众人放眼看去,果然有许多人从石寨内出来,他们赶紧找地方隐蔽了起来。当这些人走到近前,才发现正是乌查和手下赶着马匪抢来的几百匹马,他们直奔东南方向而去。看来,侯疯子和乌查是一伙的,马匪们负责抢劫,而乌查则负责销赃。难怪这一路上乌查的商队从来都没有被抢过。
张宝儿仔细瞅着这些马匹,发现它们的身上,全都被穿上了马衣。牲畜千里贩运,有经验的牲畜贩子都会给那些马匹准备衣服,虽然这些衣服极其简陋,只是将健马的后背和腹部简单地包裹起来,但遇到狂风暴雨和寒冷的天气,健马借助这些衣服还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那些马匹经过的时候,处于下风口的张宝儿,闻到一阵阵刺鼻的苦味。
这苦味甚是郭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见过。思忖良久,张宝儿忽然笑了。
魏闲云奇怪地看着张宝儿,江雨樵则小声询问道:“宝儿,我们怎么办?”
“放他们过去吧!”张宝儿轻声道。
待乌查他们走远,张宝儿等人这才现身。
“宝儿,看你刚才的表情,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魏闲云好奇地问道。
“是的!”张宝儿笑着道:“我知道乌查购买假苦丁茶的秘密了!”
原来,制作假苦丁茶的原料是潞州城外的苦菜,苦菜也是一种草药,它虽然廉价,可是在治痢疾方面却有奇效。因为味道极苦,所以马匹们绝对不会喝苦菜熬的药汤。乌查老奸巨猾,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支起大锅,将假苦丁茶和马衣一起放进锅里煮。马衣吸收了苦菜的药汤后,再穿到健马的身上,就可以贴身为马匹治病了。乌查无意中发现了假苦丁茶对治疗牲畜痢疾有奇效,用上了马衣浸药的办法后,那些被贩运的马匹,基本上就没有病亡的了。
魏闲云朝着张宝儿竖起了大拇指:“难怪你会放乌查过去呢,原来你已经知道他贩马的秘密了!”
半夜时分,张宝儿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戈壁滩上土匪的石寨依然火光冲天。
张宝儿停了下来,看着童奴们严肃的表情,他微微点了点头,或许从今夜开始,他们将会有质的蜕变。再回过头看看远处的火光,张宝儿心中不由冷笑:有心算无心,别说是百十人的土匪,就是再有些人,也不够他们瞧的。
……
辽阔的大草原,大得无边无际,像一张绿色的大地毯一直铺向天边。红艳艳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为辽阔的草原镀上一层金色。微风中充斥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张宝儿的商队在大草原上行进了整整两日了。
张宝儿勒住了马,看着一位剽悍的草原汉子,大声喊道:“尼日勒!快到了吧?”
名叫尼日勒的汉子,是突厥汗国左贤王默棘连手下的百户长。
这一路上,张宝儿没少听魏闲云给他讲突厥的历史。
突厥兴起之前,突厥部落是柔然汗国的臣属,成为柔然锻奴。后来,突厥打败柔然,阿史那土门称伊利可汗,建立起幅员广阔的突厥汗国。隋朝停止向突厥的岁贡,突厥从甘肃一带向隋朝发起大举进攻,隋文帝不得不发兵抵御,并修筑长城。******沙钵略可汗即位,西突厥达头可汗拒绝承认沙钵略可汗名义上的宗主地位,在隋朝的离间和攻击下,东西突厥正式分裂,并引发内战。贞观三年,太宗命李靖统兵十万,分道出击突厥。李靖出奇制胜,在定襄大败突厥,颉利可汗逃窜,李在白道截击,降其部众五万余人。两将又督兵疾进,大破敌军,颉利西逃吐谷浑,途中被俘。时值当年三月,******灭亡。显庆二年,唐朝派苏定方向西突厥进发,贺鲁可汗举西突厥十万骑兵来拒。苏定方以唐及回纥万余骑兵迎敌,贺鲁大败,五弩失毕全部投唐。贺鲁及子咥运逃至石国苏咄城,城主伊涅达干将他们逮捕,送往石国。石国王将贺鲁父子交给唐将萧嗣业和阿史那元爽。至此,西突厥国亡。
永淳元年,颉利可汗族人阿史那骨咄陆又叛。他通过招集伏念亡散残部的办法,使部众增至五千人,并抄掠九姓铁勒大批羊马,从而势力逐渐强盛,自立为颉跌利施可汗。骨咄禄自立为可汗后,东征西讨,频繁出击,他先后进攻过唐朝北部、九姓铁勒、三十姓鞑靼、契丹、奚等,共出征四十七次,其中亲自参加战斗二十次,重新奠定了突厥汗国的基业。长寿二年,骨咄禄病卒,其子年幼,其弟默啜自立为可汗。唐朝任命左屯卫大将军张仁愿为朔方道大总管,击败来犯的突厥军。仁愿趁默啜西征突骑施之机,乘虚而入,夺取漠南,在黄河北筑三座受降城。三城首尾相应,截断了突厥南侵之路,又在牛头朝那山北设置烽候一千八百所。从此,突厥不能越山南下放牧,朔方不再遭其寇掠。唐朝因此减少镇兵数万人。
默棘连便是前任突厥可汗骨咄禄的长子,骨咄禄死后,默棘连的叔叔默啜自立为可汗,默棘连作了突厥的左贤王。
尼日勒奉默棘连之命四处寻找善于驯马之人,刚好被张宝儿碰见。张宝儿本打算要返回潞州,无意中听到尼日勒与别人的谈话,四处询问可有驯马高手,一个大胆的决主意从他的脑海中闪现。在与魏闲云反复商量后,他重新做出了决定。张宝儿让康巴毛遂自荐,给尼日勒露了一手驯马的绝活。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尼日勒见此情形,不禁喜出望外,毫不犹豫便同意带张宝儿等人去见左贤王。
“就到了,最多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到左贤王的汗帐了!”尼日勒对张宝儿很是客气。
张宝儿之所以要去突厥境内,自然是为了突厥纯种马。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此次突厥之行将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但他却并不担心。可江雨樵与华叔就不一样了,这一路上忧心忡忡,生怕张宝儿会出什么意外。
“尼日勒,你们左贤王……”
张宝儿话说了一半便停下来了,远处有人骑马疾驰而来,看起来人数还不少。
张宝儿扭过头疑惑地问道:“尼日勒,你看看,这是你们的人吗?”
尼日勒早已注意到了对面的人,他摇了摇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尼日勒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张宝儿也发现了情况不对,赶紧朝着侯杰使了个眼色。
侯杰大吼一声:“布车阵!”
随着侯杰一声令下,那些车把式和童奴们立刻行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