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路边的流浪汉么?这句话的意思是……”
“那天,我还记得天气格外晴朗,哎,本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日子,谁知道,那天起,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天我开着车经过公司门口,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流浪汉,顿时觉得奇怪,因为平时这里都有保安把守,但却不知怎么的今天突然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那里晃悠,他躺在墙角,身边放了各种肮脏的衣物和棉被,还有一根扁担,另外好多东西零零碎碎散在四周,本来我也是开车经过,也就是不小心眼睛撇到而已,但他和我目光相对时,却对我点头笑了下,这个笑就像看到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根烟,点燃,手一直在颤抖,犹如一个受伤的人当一只手指接近他的伤口时会本能地颇抖一样,直到深深吸上了一口烟,才稍稍平静些。
“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因为他这个微笑,我把车停在了路边,向流浪汉走了过去……而,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粗这样的人,不禁感叹,原来世间还存在这样一种人,无家可归,无依无靠,饱经风霜,却坚强地活着,当时好像触动了身体里的某一根弦,打开钱包,掏出一张100元人民币,向他递了过去……”
大伯往烟灰缸里抖落了已有大半截的烟灰,双手抓着发白的双鬓,皱着眉头,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好一会儿,抬起头,看着窗外,继续说:
“流浪汉接住钱的一霎那,也就是我和他共同拿着钱的那一瞬间,突然感到两眼一黑,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这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便立刻恢复了正常,但我感觉恍如隔世,当我反映过来时,突然发现,我仍然是手拿着钱,举在半空中的样子,但面前的流浪汉不见了,换了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我,越走越远,而奇怪的是,他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就背影来看,简直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他朝我车的方向走去,居然开打了我的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他是谁?”我忍不住打断问。
他没有话回答了。他的脸上现出一阵痛苦的拘挛。他把眼光埋下去看地上,好象故意在躲避我的注意。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用一种无力的绝望的眼光看我,口里呻吟般地说:“他开车经过我旁边时,我终于看见他的脸了!他……他居然是……他就是我自己!”
我瞪大眼睛问:“你看到你自己进了你的车,开走了?”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好像拚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闪动。直到烟蒂烧到了手指,他掐灭在烟灰缸内,许久才颤抖着说:
“我本能地放下了刚才以为要给钱过去,举在半空的手,而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周围都是脏得发粘的铺盖等物品,我突然跳了起来,像摔在狗屎堆里一样恶心,但是当我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身体好笨重,低头一看,傻眼了,身上穿着叮叮当当好多拖地的碎布头,灰的黑的,有洞的,有痰迹的,随着我一记跳跃,整件衣服上那挂满破布头的零件都飞舞起来,还隐约感觉到跳蚤掉了一地。”
“你……”我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难道……换了身份?”
“我相信,换成任何一个人的反映都应该差不多,我看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狂躁地尖叫着,砸着门,摔东西,疯了一样,没多久,来了救护车,下来几个医生,无论我怎么反抗,还是将我强行拉上了车,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了。”
“那你在这里,是马医生负责的吗?”
“我进来第一件事,洗澡,换干净的衣服,马医生有时带我催眠,有时要做外科脑部手术,每次回来都有身体上的变化,比如以前不吃羊肉的,催眠回来就突然很想吃,还有次回来我竟然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对自己的男儿身很惊讶和恐惧,不过幸好,第2天就恢复正常了”。
“若蓝,你怎么在这里?饭吃了吗?我们走吧”。
马医生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我问,而刚还和我很亲昵的大伯,看到马医生的出现,居然突然和我保持距离,装作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一个人站在窗前“欣赏风景”起来。
“我……我就经过这里,随便聊聊,一个人太闷了……”我走出了大伯房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道。
“不要和这里的病人聊天,实在无聊的话,可以找我,也可以和护士聊,但病人不可以,他们都有问题的,就像刚才那个,他一直幻想自己是有钱公子哥,在路上骚扰妇女儿童,好多人报警,政府才拨慈善款给我们,让我们收留他,治疗几个月,到现在已经没有攻击性了,但妄想症要驱除,还没那么简单”。马医生一边对我说,一边拉着我走。
“我……这样啊,知道了,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我问道。
“现在还是去逛逛,等下我带你去内部食堂吃饭,吃完饭开始催眠”。
“好吧”,现在我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期待被催眠了……
到了大楼地下,突然想起刚才大伯奇怪的举动,看到马医生来就马上起身看风景去了,不禁抬头看那个方向。果然!他还在,他好像也看到了我在看他,突然间,他拼命指指我,因为是12层,太高,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见他指指我,或者是指指我旁边的马医生,接着又两手交叉形成一个大大的“叉”,反复做这个动作,看上去很激动,我努力伸长了脖子看,猜测他的意思。
“若蓝,你在看什么?”马医生好奇地问我,然后也抬头看上面。
“没……没什么,我数数一共有几楼”,我慌乱地回答着。
“呵呵,你的病房不是12层吗,你不是在顶楼吗,忘了吗,我们走吧”。马医生没发现上面大伯在打手势吗?我忍不住偷偷回头向上看,那个窗户口早没了人影,剩下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