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寒拓并不知道的心情,恐怕如果瑞恩娜不说的话,之后也再也没有了机会知道的心情。天知道寒拓那个时候邀请她进入队伍的时候,她的心情到底是有着多么喜悦的程度的。
之前总是说着“不要脸的臭男人”什么的话,但是实际上在第一次看见寒拓的本事的时候,就算不想,也会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肯定:这个男人,好强啊。
只要是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于强者这等身份的人来说,总是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即便是瑞恩娜也没有可能避免,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足够被他所吸引了。
所以才会有把他们招揽过来的想法,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以至于并没有亲口对寒拓说出:“请收留我。”这样的话语。毕竟还是保有着身为皇族的矜持存在的。那个时候,瑞恩娜就已经足够地被寒拓的个人魅力所吸引,而有意这样那样的了。
矜持这种东西,平常来说能够塑造一个人高贵的象征。不过也只是从好的词汇方面来说的,从不好的方面来说,也就是所谓的“爱面子”,很多时候,就因为这种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僵持不动的话,往往会错过相当不错的机会的。所以孰轻孰重,到底是要好好地判断清楚的才是。
迫于矜持不好意思说出来,反倒是要运用那样子的恶言恶语来评判寒拓,之后她又会无比懊恼地觉得自己是否给予了对方极坏的印象了。不过之后的状况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说出了那番话之后就不待见自己,依然是用着和平常一模一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
这不禁让她又喜又恼,高兴的是自己之前那般耍性子的言语并没有招致对方的反感,气恼是至始至终,对方都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没有成熟的小孩子罢了。伙伴固然是伙伴,但现在只不是一位需要大家细心呵护的“弱小者”而已。
因为很重要所以再说一次,在盖迪亚大陆每个人俱都是天生的战士,对于一位战士来说,没有比起不认同自己的实力更加让人难过的事情了。
说实话的话,果真不能够把瑞恩娜当作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来看待的。身为皇族,拥有着成为君王的过人领导力的同时,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是一位经历了足够的锻炼的魔术师了。甚至四阶魔术都能够手到擒来,这对于艾维尔安雅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他们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磨练自己的战斗技巧了的。
但是在寒拓眼中,不管瑞恩娜作为一个魔术师的天赋怎么强大也好,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从一开始加入的时候就明确地说明过了,战斗之时,望见战斗之中的他们的话,最好是有多远就跑多远的好。
言语之中,显然是把瑞恩娜当作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这对于瑞恩娜来说,或者说是换做他人来说的话,是万万不可答应的。毕竟反抗的组织的成员也不过是这么几个人而已,能够输出的战力是多么宝贵可想而知。但是那天……不知怎么的,瑞恩娜她居然傻乎乎地答应了。
无他,光是寒拓满满带着关切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出来,瑞恩娜根本无法拒绝。这就像是一位父亲对于尚且懵懂的幼小女儿的教训,哪怕有点儿严厉了,也依旧能够从其中感受到浓烈的暖意。对方……是真的为自己而着想的啊!最难拒绝的,便是来自于对方善意的“冷暴力”,不管那会对自己造成多么大的苦果,也只能够咬着牙关给咽下去。
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无非是远离战斗而已,毕竟每一个合格的战士所具有的基本素养,就是预先“逃命”就是了。这对于瑞恩娜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事实上,就算瑞恩娜确实是一位合格且高强的魔术师,但是寒拓他们的战斗级别未免太过于高超,以至于不是她这种实力的人能够参与进来的。
别说现在全开战力之下敢于和魔王正面硬肛的实力,就算是他的伙伴们也远远不是瑞恩娜所能够匹敌的了的。须知所谓的“天才”以及“拥有才能”的根本区别才是。若是寒拓全力战斗的途中,瑞恩娜站在旁边的话……恐怕都称不上是什么助力,直接就是一整个拖油瓶了。
寒拓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并没有明确地指出来,这也是出于他自己特有的一种温柔的情绪了。
事实上,寒拓总是表面上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实际深究起来的话,就能够发现他在其中到底蕴含了多少程度的细腻的心思。每一句话语的说出,都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仔细想一想的话,又如何不像是一位满心关爱着女儿的父亲,在很多事情之上都是处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举动呢?
父爱如山,犹如品尝着香茗遥望青山,总是有一种说不出口,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高深的意味。只不过日常之时,总是一目就能见到的原因,这份已经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熟若无睹了。
对于寻常的人家或许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沉浸在父爱的关怀之中,因为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他们自己都来不及发现。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拥有一位无条件关爱着自己的人,这份情缘究竟是有着多么的弥足珍贵,这份苦楚,恐怕也只有真正地在社会上历练过的,尝遍了心酸的人才能够真正地品味出来吧。
所以“家”作为人们温馨的避难的港湾,也足够经得起考验,能够在华夏的土地之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并且注定能够更加悠久地传承下去的机制,实在是人类所被称之为“文明的瑰宝”也丝毫不奇怪的物事。
因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瑞恩娜并不是从哪里来的野孩子,相比一些可怜的孤儿来说,她至少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但是国王父亲作为一位帝王应该有的职责,即便他本身只不过是一位昏庸至极,不敢果断成就大事的人,作为这等阶级之上的人终究有着数不尽的工作要做,以至于并无法抽出时间来关怀着自己的儿女。
不同于王国国王哈默里,仅仅拥有两位女儿而已,能够称之为晚辈的人终究不多,在众多繁忙的工作中和陪伴家人的天伦之乐中也终究有着可周旋的余地。
然而帝王他并不具备这种才能……仅剩的精力注定他只能够将它放在单独的一件事情之上了。所以……瑞恩娜一直走来,虽说随身都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侍女之类的人,在真正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极为孤独的呢?
一直踯躅独行本来并没有什么。瑞恩娜也不是从前那般受了委屈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小孩子了,此时依旧是幼小的年纪,却已经拥有了常人所无法比拟的强大的内心了。
只不过……有时候亲情,友情,爱情此类作为人的交际关系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真正经营地好的话,又岂不是一剂效力极强的毒药,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人们的内心了。一旦尝过,就再也无法摆脱。
所以……寒拓永远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所对她伸出的援手,究竟是多么令她感动的物事。也并不知道……此刻的事态对于她来说,是多么令人绝望了。
这些天来,训练,指导,谈话,瑞恩娜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寒拓的面前,实际接触才能发现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人物的特殊品质。
按照现世之中学校教书育人的思想,所谓的“师傅”类似于学校之中的人民教师,总是掏心窝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技能全部顷囊而受,还生怕自己的学生听不懂。寒拓也正是沿袭了这样的方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是自己知道的东西,只要是瑞恩娜主动提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如实地告诉她的。
然而在现世华夏的古代类似于现在的盖迪亚大陆,所传授的各种各样的知识有时候能够作为保命的一种手段,让自己从绝境之中生存下来,从这一层方面来说,知识相比起金灿灿的财宝一样丝毫不逊色就是了。
所以基于这个方面的原因,盖迪亚大陆之上通常意义的“师傅”,都远远比起“徒弟”来说更加高级的存在,或许还是现世之中的想法所误导于了我们,所传授他人知识的人,断然是没有求着让人学习的道理。
瑞恩娜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时间无法明解寒拓近乎于“无脑”的做法,只不过一段时间之后,这样的举动无疑在她的心中有着相当高的评价了。
那无疑是瑞恩娜遭受危机之后,所度过的最为幸福有意义的时光了。即便迫在眉睫的事态摆在自己面前,自己依旧紧迫思考的同时,却再也不是自己单独一个人面对了。
有人从她尚且稚嫩的肩膀上面,二话不说,直接扛走了将近九成的重量,并且还会回头丝毫不勉强地笑着对自己说没有关系。
但是……有朝一日,发现这一切都是幻境,都是不真实存在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去过地狱的人就从此泯灭了自己的人性而无法回归,然而领略过天堂之人,也同样无法再次回到那糟粕一般的人生而无法回归于“人”了。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那样子过来的,但是此刻突然要让瑞恩娜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的话,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接受。
说到底,师傅他,究竟是什么人?
说是勇者,不过再奇葩的勇者,也不应该平白无故地拥有敌人所代表的力量才对。
瑞恩娜愣在原地,双眼空洞地看着寒拓,似乎想要让对方给自己一个确切的解释。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为何自己会拥有黑色的魔力,就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到底出在何处,总不可能真的就告诉对方“我是魔王”这样弱智无脑的回答。
首先自己是“勇者”,就算某个家伙说自己是魔王的一份子,但只要自己内心能够认同就可以了。事事无愧于心,即便身处泥沼之下,也同样能够做到神飞云端。
其次……自己不可能将自己定位为“魔王”,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又究竟是为何而做呢?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瑞恩娜的眼中闪过一丝颇为失望的神色,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身后跑过去了。
什么皇族的矜持,高强者的步法,此刻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瑞恩娜就像是一只猛然掉进了浴缸之中,然后浑身湿漉漉地仓皇逃窜的猫咪一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了。
看着这番的女孩儿,寒拓也不由地觉得有些心痛。
不,并不是因为上一刻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可爱的徒弟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之后所带给自己的失落感,而单纯是因为瑞恩娜的那副模样而感到心痛而已。
平日里时时刻刻都专注于自己的妆容仪表的公主殿下,究竟是遭受了多么大的打击,才会落得那般惶然失措,狼狈至极的模样了呢?
第一次,寒拓觉得自己的温和性格用错了地方。
如果在这之前就循循善诱,一点儿一点儿的程度说明的话,恐怕此刻女孩儿所遭受的打击也不会这么巨大吧。
一个人能够拥有温柔的性格固然是好事,但是太过于温柔,而致使许多的事情都根本来不及说明,就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在当事人的身上一刀一刀地切割着而苦不堪言。
有时候……坦率说出来的话,所遭受的痛苦反而要轻微许多。慢刀不如快刀快。
错就错在因为温柔而导致的优柔寡断,至此为止不知道伤透了多少脆弱的心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