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城泽会在身后看着自己吗?
2年前的自己,每次离去,虽从不回头,心里却总是希望那窗后的身影。他的目光应该是平静而温暖的,目送着她从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
酒席散了,今晚的月光如水。
苏晓言牵着女儿的手微微发汗,用愉快和女儿交谈掩饰凌乱。虽没有自作多情认为范城泽会在身后,但她还是不敢回头,不敢回想那段从未与人提起的过去。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交集,两个连名字都不曾相告的人,有的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陪伴、一场一吹就能散去的情事。爱过吗?苏晓言问记忆里的自己。
如今回看2年前的自己,真是狼狈不堪。
那天,签完委托书回到家,苏晓言用快递把两箱东西寄往K市。她悲凉地发觉,这一年来,她每次回K市,都带回去了一些东西,到离去的时候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带走的了。这个花费自己全部心血的家,原来不过是一个空空的房子罢了。
傍晚时分,陆鸣的妈妈沈慧兰来了。她一下推开了门,对苏晓言说:“我们陆鸣待你还够不好啊?一点点小事闹离婚。夫妻一场,你还请律师要分配财产。你们小地方来的女孩子就是心机大,贪财。陆鸣这几年辛苦赚钱,可以分给西西,可你别想分到一分一厘。”
“妈,我只是希望西西跟着我。”
“西西你想要,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你跟我们抢房子,我们就跟你抢西西。世界上的事可不是你苏晓言怎么说就怎么做的!”
苏晓言虽知道沈慧兰的厉害,但都是一家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凶悍。她没有一句粗话,却能句句让你难堪。她没想到律师赵宇的办事效率这么高,也没办法想象他们之间是如何谈判的。
“妈妈,这是陆鸣的意思吗?”
“你不用管谁的意思。这个房子是我出的钱,你想要离婚是吧,那就趁早给我滚。”沈慧兰把门打开。
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忙了这么久,苏晓言茫然地看着沈慧兰,曾经以为的坚强,到了年长的泼辣女人面前变得脆弱。明明是她儿子的错,居然可以这么趾高气扬,她控制发抖的身体,点点头,说:“我早就不想跟你的宝贝儿子过了。但是,该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地拿回来。”说完,身体还在发抖,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的苏晓言,踢开了门,走了出去。她总想,陆鸣再怎么背叛自己,对自己还是有情意的。她一个感情再怎么清淡的人,却总是相信爱的存在的。如今呢?她自嘲地大笑起来。
她打开手机,连接上微信,想问问陈欣然在哪儿。一上就显示收到的微信,时间是昨晚:“田螺姑娘,钥匙还在老地方。”那个时候,苏晓言好像站在一篇漆黑的屋子里,窗户打开了,有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应该去跟他告个别。
楼道还是原来那个楼道,每次走,苏晓言都喜欢在转弯处停留一下。站在门口的苏晓言,犹豫了,她隐约担忧推门而入的不确定性。
思虑了片刻,她还是踮起脚尖,伸手去摸门框上的钥匙。记得第一次她摸到钥匙的时候,很是意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竟然给了自己最大的信任,他好像一直就在那里,让漂浮的苏晓言有了落下的方寸之地。欢喜迎接,友好告别,她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
摸了好久,没有摸到。苏晓言又踮起脚尖,往旁边摸去,反复来回好几次,都没有钥匙。她缩回的手不甘心地停在半空中。没有多思一秒,敲向了门。轻轻的,畏缩的;重重的,急切的;轻轻的,无奈的;手没有声息地拂过,最后无力地垂在大腿边。
苏晓言有片刻的尴尬和自嘲,可随即袭来的挫败和委屈,让她红了眼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冲向她,她失控地喊:“喂,开门啊。是我,是我。我是苏晓言。”
她蹲在范城泽的家门口失声痛哭,她以为他最后的挽留是真心的,她明明在那天看到他眼底的忧伤和不舍。虽然自己想要的就是安全、毫无瓜葛,可现实真的如此,苏晓言的骄傲被击得粉碎,失败感袭来,令人措手不及。
苏晓言在回忆里唏嘘不已的时候,范城泽开车回了酒店,他找到还被朋友灌酒的王博力。
“我得再跟你打听个事。”
“我表二姨妈家的美女妹妹苏晓言。我告诉你了。还要打听是什么?”
“她电话,你翻出来给我。”
王博力贼贼地看着范城泽笑,范城泽随机接口:“当你酒陪,喝到底。”
王博力憨憨地笑着点头,拿出手机翻出了号码给了范城泽。
杯酒交错,几家欢喜几家愁。
王博力虽喝得兴起,但还没傻。看范城泽喝了4、5分醉意了,连忙换了人,让他休息去。范城泽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这个号码翻来覆去默念着。踱步到隔壁空包厢,终于拨了出去。
“喂,你好,哪位?”原来在电流里,她的声音是这样的。清脆明快。
“喂,你好,苏晓言。是我,范城泽。”范城泽停顿不再说话。
那边是如被掐住喉咙般的死寂,好久才有了轻轻的呼吸声。在范城泽以为她挂了的时候,她平和地回答:“范城泽,再见!”
过了20来分钟,范城泽继续打电话,苏晓言没有接。他发了条信息:“苏晓言,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
苏晓言觉得房间里突然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虽觉得不可能,还是悄悄地靠近窗户边看。苏晓言的家在三楼,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当她在单元门下,看到了一个挺拔的年轻身影后,顿时呼吸停顿。
什么情况?他这样是什么意思?一惯多思的苏晓言开始反复地想着,可能只是因为重逢,他对自己还有点好奇吧。再不下去,会不会喊起来?吵醒家人怎么办?
一边想,苏晓言一边披了件外套。又看自己一身睡衣很奇怪。连忙,换了套家居服跑下楼。
“喂,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叫范城泽。”
苏晓言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继续说:“范城泽,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跟你要一个告别啊。”凑过来的范城泽有一股浓烈的酒气,苏晓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两年前的她不懂,两年后的他也还没有懂。其实真正的离开是不需要说再见的,想要当面对一个人告别,不过因为心有不舍。可身在其中,几人明了当时心境。
“什么告别?”苏晓言问。“好,我现在正式跟你说,范城泽,我要走了,再见。”两年前,她想跑去跟他告别,她想好了,她要正式地介绍自己,苏晓言,是一个即将离婚的女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笃定,因为他那句“喜欢了就是想去做什么,而不是因为什么条件而喜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脆弱,不再无所谓,她需要感受到他浓烈的爱。想到这里,苏晓言的心被轻轻地揉了一下,止住不再回忆,转身要走。
范城泽一把拉住了她。“后来为什么不来了?”
“不想来就不来了。”
“那个小女孩子是你的女儿?”
“是的。”
“你结婚了?”
苏晓言略微的迟疑,范城泽并没有看到,只听她说:“是的。”
“那以前为什么找我?”
“我们说好的好聚好散。”
“我算是你的什么?”因为喝了酒,苏晓言看不到范城泽曾经身上特有的淡然,也看不到重逢后高冷的感觉。他好像在寻求一个答案,又却早已了然。“你婚姻的调节剂吗?”
苏晓言没有马上回答,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是的。”